老者瞥了他一眼,壓著怒氣,道:“你的學識差了點,天賦也不足,在我的眾多門生中,你最多算是中遊。這樣吧,你辭了官,隨我去講學,將來雪鹿書院就交給你,後半生不止於沒著落。”
宗澤神色一正,道:“恩師,學生恕難從命。”
老者似乎也料到了,繼續看著門外,說道:“你宗家雖說是小門小戶,倒也是風骨不失。他們要將你剔除宗籍,將來你回鄉都沒地方,朝野彈劾你的奏本,縱然那位大相公能保你一時,豈能保你一世?須知,富貴一時,名節千古。今日你要做那等事,史書上字字如刀,不會放過你的。”
宗澤自然知道他去江南西路要做什麼,他也曾猶豫,輾轉反側,但江南西路以及全國的現狀告訴他,他可以猶豫,現實卻不允許。
刮骨療毒或許有些過,但深入根本去解決,是治本之道。
他此去,除了官家與朝廷的屬意,他自身也想去,並且,他去了可以控製走向,不至於失控。
他宗澤,本心還是想從政,而不是從軍。
老者皺眉,神情露出了惱怒之色,道:“既然你心有餘悸,老不死的就不再多說,我門下,沒你這個學生。”
說著,老者拄著拐,站起來,又說道:“老不死的再說一句,任何時候回頭都不算晚,榮華富貴重要,性命也要緊,我看當今朝廷,仁義都是假的,血腥倒是真的,你好自為之吧。”
老者到最後,也沒說出什麼狠話來,話裡的意思,還是願意給他留後路。
宗澤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默默跟著老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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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法’的爭鬥,遠遠不止是朝廷,涉及了幾乎所有人。
他感受壓力不是從今天開始的,但今天無疑很深刻。
他的內心有些複雜,從幾十年前的慶曆新政到王安石變法,再到現在的紹聖新政,‘變’幾乎貫穿了宋朝,但變來變去,似乎如同官家所說‘修修補補不是變,治標不治本,一時得失,後世百倍難為’。
如果說,從慶曆新政開始,就下定決心大變,現在他們又怎麼會這般辛苦?
宗澤很清楚,沒辦法與老恩師解釋或者爭辯什麼。
如果行得通,‘新法’有怎麼會被廢除的那麼徹底?
老者確實沒有再說話,拄著拐,慢慢的走出來宗府,有一個十六七歲少年接他。
少年人看著宗澤,神情很是複雜,有崇慕之色,也有厭憎。
宗澤看在眼裡,沒有多言,恭恭敬敬行禮,目送老恩師的馬車緩緩離去。
不等宗澤回身,一個下人急匆匆跑過來,低聲道:“主君,不好了,大娘子在收拾東西,說是要和離。”
宗澤麵上有煩躁,還是按耐著,道:“知道了。”
宗澤說著,就直奔後院。
宗澤的大娘子就站著院子裡,指揮著下人收拾東西。
宗澤看著他,臉上出現了一點溫柔,走過去,道:“你這又是何必,你我夫妻,有什麼非要到和離的地步?”
宗大娘子姓韓,是禮部尚書李清臣做的媒,兩人剛成親不久。
宗大娘子為人溫婉,賢惠,從不給宗澤為難,今天還是第一次。
宗大娘子轉過頭,先是屈身行禮,而後道:“主君前程遠大,非妾身所配,若是主君不願和離,請賜一休書,妾身好歸娘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