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周長城休息,他們下午去看過萬雪,得知她目前一切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今晚就沒留下吃飯。
下了物資局筒子樓,周長城和萬雲就往國營飯店那兒走去,依舊吃最便宜的米粉,往裡頭加個煎蛋,兩個人的晚飯,不追求複雜,好辦得很。
萬雲看到今天的菜單,上麵寫著鹵菜,往那賣得差不多的鹵菜盆子裡看一眼,有豬肝和雞爪子,還有切成片的蓮藕,零星幾顆鵪鶉蛋,一個紙牌上寫著五毛錢一碗,要菜票。
周長城看萬雲盯住那鹵菜盆子,以為她想吃,搜了搜自己身上的票,今天沒有菜票了,臉色有些犯難“小雲,等下個月發了菜票,我再帶你過來吃鹵菜。”
萬雲看著周長城那副愧疚的模樣,心裡有點點疼,還有感動,除了她姐萬雪會顧著她吃不起飯,也就周長城會想著讓她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了。
周長城平常仔細節儉,自己都舍不得多吃一口肉,廠裡同事給了點兒什麼吃的都帶回家給她,哪怕是顆糖都要分她一半。
“我不想吃。”萬雲搖頭,依舊是笑容滿麵,挽著周長城的手臂。
小雲也太懂事了,周長城有一瞬難堪,覺得自己工作好幾年了,還沒本事讓妻子吃個鹵菜。
吃米粉的時候,周長城把兩個煎蛋都放到萬雲碗裡“你多吃點。”
還沒見過這樣傻得可愛的人,萬雲自然不肯吃兩個,又給他夾回去,嗔笑道“你又在瞎想什麼呢?”
夫妻同床共枕這麼些日子,萬雲對周長城也有些了解了,他性子善良,對身邊的人好,但大概是少年時期開始寄人籬下,有些過分看重他人的臉色,不自覺對著身邊的人察言觀色,這不是什麼缺陷,但總難免過於辛苦。
萬雲懂周長城的難處,因為她也會看人臉色行事,夫妻倆兒都是這麼長大的孩子,不過周長城的情況比她更嚴重一些。
萬雲家裡有老爹和三個兄弟,再加上孫姐夫,沒有一個像周長城這樣細心周到,凡事都顧著身邊人的,就是姐夫這樣疼她姐,也會被她姐抱怨粗糙不體貼。
她是周長城的妻子,隻有心疼他的。
周長城被萬雲這一說破,有些訕訕,便把那個讓來讓去的煎蛋吃下去了。
“我是看他們鹵菜簡單,一小碗就賣五毛錢,還要票,有點不爽。”萬雲直言直語,聲音不大,又看了那盆鹵菜一眼,“那麼簡單的菜,我也會做。”
周長城眉頭一跳,見萬雲又轉頭看著點菜的窗口,忽然綻放出一個笑“城哥,我們也做了鹵菜去賣吧?”
“現在夏天,東郊和西郊到處都是蓮藕,賣都賣不出去。咱們近著東郊,雞蛋和鵪鶉蛋好買,副食店的香菇便宜。素的都好解決,就是沒辦法弄到葷菜,要是能弄點豬肉鴨肉就更好了!”
鹵菜就是要這些家禽內臟和手腳才更有嚼頭。
萬雲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周長城的心也一動一動的。
“做好了,還在新渡口那兒賣?”周長城問,小雲賺錢的心思總是轉得很快,瓜子沒了賣米糕,米糕賣不動了,現在又把腦筋動到鹵菜頭上,他是一心求穩的人,跟不上小雲的思想。
萬雲想了想“我還是想去西郊賣。”
在西郊賣鹵菜,人多錢多,東西出得快,回本快,那兒的鐵路工人收入比平水縣的工人高,更舍得花錢買這些吃食,不必像在縣裡,要挑著擔子三街六巷地走。
新渡口那兒近著電機廠,雖然城哥並不介意和自己在那兒擺攤子,但一些能減少的尷尬就儘量減少,免得讓他在廠裡為難,就如她姐說的那樣,不是誰看不起誰,可擔擔子在平水縣是真的拿不上台麵。
尤其是那地方跟電機廠家屬樓隔得不遠,李紅蓮要是見著了,估計又要過來念叨兩句。
萬雲賺錢的時候,最是專心一意,她不怕沒麵子,但實在沒耐心聽人念經。
周長城確實不在乎擺攤子的事,不過要是對著自己的同事賣東西,有時候總得要給人一點搭頭,人情是他做的,送出去的全是小雲辛苦做的東西,長久下去,這小生意都不用做了。
說起來,西郊是個比新渡口要好的去處。
不過,周長城說“還是跟上回賣瓜子那樣,我和你去,你才能去。一個人的話,就彆去了。”
現在他們手頭有點小積蓄,加上桂老師給了糧油票,可以吃三個月,手上的錢票都不是太緊張,因此不必天天都挑著擔子出來,小雲也能歇會兒,不然每天都圍著那個鐵爐子打轉,辛苦又悶熱,人是鐵打的也熬不住。
周長城替萬雲想得周到,萬雲卻已經在想如何買到一點肉菜了,她已經嘗過擔擔子的甜頭了,現在想到什麼主意,有種想乾就乾的衝勁。
周長城經常會被萬雲這股向上的生命力給感染,隻覺得前麵的生活光芒萬丈。
“我去問問原來常來我們廠裡打球的哥兒們,他是肉聯廠的,可能會有辦法。”周長城從腦子裡挖出一個人來,不過也有陣子沒見麵了,且肉聯廠的肉也是要票的。
“那我也去找原來給我們拉紅線的餘姐問問。”萬雲思來想去,縣裡也就認識這麼一個跟“肉”有關係的人。
但,不論是周長城還是萬雲想找的人,買肉都要票。
這個小生意真想做起來,四處都是壁。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