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店東見萬雲如此硬氣,一開始有些氣惱,隨後算了算錢,也換了一副不在意的臉色,隻願意先要五十個,讓她下午送過來,賣完了再給她結賬,賣不完就退回去給她。
萬雲處在弱勢,主動權在對方手上,且林店東對這個生意的迫切感沒有她那樣強,這是她這陣子相對比較適合做的小生意了,但對林店東來說,這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可以說平水縣這種小地方是人情社會,也可以說萬雲人心大,還算信任對方,竟隻是口頭約定好,她送貨來,等林店東賣完了再結賬,一個書麵的單子都沒有立。
其實林店東是有這個意識的,但他選擇忽略過去了,也算是老油子在欺負萬雲這種沒經驗的新手。
走之前,萬雲在林店東店裡又要了個餅模子,沒有再在西郊亂逛,趕緊坐車回了東郊,趁著午飯前,趕緊找到阿文姐。
東郊的秋收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收尾的事情,阿文姐家裡隻有她娘家兄弟勻出來的一畝地,早就做完了,其他時間都是在幫兄弟家裡田地的活兒。
萬雲到她家的黃泥屋門口時,阿文姐還沒有回來,她兩個女兒在挑水燒火做飯。
阿文姐的大女兒十歲,叫李花,在東郊的村小學讀二年級。小女兒八歲,叫杏花,明年才準備送她去上一年級。
李花和杏花都見過萬雲,叫她雲阿姨,雲阿姨見到她們姐妹,會給她們一點兒吃的,姐妹倆兒都喜歡她,見雲阿姨來找人,李花讓妹妹去田裡把媽媽叫回來。
萬雲喜歡這對樸素勤快的小姐妹,看到她們,時常想起萬雪和自己小時候,無論是乾什麼活兒都是姐妹一起的,秤不離砣砣不離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還沒灶台高,家裡家外的活兒都會做,不然的話,作為女兒,萬雲和她姐在家裡怕是連飯都吃不上,或許是有移情的作用,萬雲見著兩個小女孩,更願意友善一些。
阿文姐回到家的時候,萬雲正幫著李花挑一擔水,把她們母女的水缸給裝滿了。
“阿雲,阿雲,你慢點,進門是客人,怎麼好意思讓你乾活?”阿文姐去田裡收稻穀,一身汗,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好的衣服她舍不得穿著去乾活,趕緊從萬雲手上搶過扁擔,問道,“怎麼忽然來了?”
萬雲就把來意說了,她想借阿文姐的灶台,和門口的晾曬台。灶台是用來做烤米餅的,晾曬台則是用來曬瓜子,曬瓜子和烤米餅她要兩手抓,家具廠的兩個鐵爐子實在太小了,場地有限,發揮不開。
把灶台借給萬雲沒有問題,但柴火阿文姐是不能給的,這個自然不是問題,萬雲照舊讓阿文姐的侄子挑柴過來,又讓阿文姐替她借了好幾個圓形的細孔竹篩子,買了五斤粘米粉,等瓜子煮好,趁著好天兒,在竹篩子上暴曬兩日就好了。
當然,萬雲不是白白用阿文姐的灶台,一天給她五毛錢,現在距離中秋節還有五天時間,那算起來就有兩塊五的收入,阿文姐對錢看得死緊,聽說萬雲還給錢,立即就點頭答應了,竟還大方地請她留下吃中午飯。
萬雲看著阿文姐的黃泥磚廚房和那碟沒有油水的青菜,拒絕了,她要回家具廠把瓜子和黃糖大料這些東西拿過來,她沒有幫手,隻要自己一個人一雙手忙碌,何況還有果乾沒買,幸好家具廠附近就能買到,也不是多為難的事。
來不及午休,萬雲背著背簍,裡頭裝著泡好的瓜子,餅模子壓在上頭,手上抱著一袋大料和黃糖,一路趕到阿文姐家。
阿文姐已經去田裡收稻穀了,李花上學,家裡還有個八歲的杏花。
萬雲先是用一塊烤米餅哄好杏花,讓她幫忙到井邊去洗乾淨竹篩子,再拿回來。
杏花拿著那塊焦黃的烤米餅,咽了咽口水,卻舍不得咬一口,她小心地把米餅放到碗裡,用個大的鐵盤子扣住“等我姐回來一起吃。”
萬雲愣了愣,隔著杏花,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時候在哪裡挖到一根紅薯,也要和萬雪萬風分著吃,忙忙從竹簍裡又掏出一塊“那塊留給你姐,你吃這個。”
杏花雙眼瞪大,黑白分明,笑得很拘謹,拿過烤米餅,一口咬下去,又不敢吃太多,隻吃了一半,繼續用鐵盤蓋住“給我媽留一半。”
萬雲摸摸她的腦袋,短發有些刺手。阿文姐為了不讓姐妹倆兒長虱子,全都剃成了短頭發,看著跟兩個小男孩兒似的。
杏花年紀雖小,卻很能幫忙,幫著萬雲看火,不停攪拌瓜子,等瓜子煮好了,一大一小抬著鍋出去晾曬。
杏花攪拌瓜子的時候,萬雲燒了一鍋濃稠的黃糖水,稍微涼了後,就往裡麵倒入粘米粉和果乾,還有用缽子壓碎的細白糖,連續攪拌均勻,等做完這一步,萬雲教杏花用餅模子,兩人折騰了三個小時,這才做出第一鍋烤米餅,香噴噴的。
小杏花從未在自己的廚房裡見過這樣多好吃的東西,眼睛裡是壓也壓不住的興奮好奇。
“我們一起做的,你嘗嘗。”萬雲從中挑了一個品相不那麼完美,有些裂縫的餅出來,掰了一小半給杏花,“小心燙。”
有吃的,杏花不怕燙,不顧手上還有草灰,接過來立馬放進嘴裡,呼呼出氣“好燙好燙!好吃,雲阿姨,好吃好吃!”
萬雲笑笑,看著一鍋三十個的烤米餅,總算有了點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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