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她隻是為了讓五條老師緩解不適才這麼做的。
畢、畢竟……五條老師幫她喝掉了那份她難以應付的酒精飲料,以她不願意浪費食物的性格,最後一定會全部喝下去,難受的隻會是自己,而五條老師替她承受了這份難受。
還有……殺掉那個詛咒師後的老師聞起來相當悶悶不樂,雖然外表上看不出多大變化,依舊和從前一樣充當著高專的氣氛調解機,不過小動物般嗅覺敏銳的沙耶明白,老師分明是難過了,他隻是在逞強。
平日散發出的榛子奶霜般甜蜜的味道也分明染上了咖啡一般的淡淡苦澀,是讓她非常難過心疼的傷心氣息。
所、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五條老師、她是為了五條老師,而不是出於自己任性的私欲才加入了那些不檢點的合成物的。
沙耶在內心反複說服著自己,說服這隻不過是一個可以被原諒的、出於善意的小小的隱瞞,連壞事也算不上,她並不算常規意義上的壞孩子。
而,“添加物”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劑量上來後,沙耶灼灼雙瞳所映照的白發咒術師,相當顯著地產生了可愛的反應。
他像是冬日在冰冷空氣中呼出雪白色的氣團那樣,稍微加快的呼吸頻率後是一小段足以用肉眼窺見的吐息,連醉時也並不表現在臉上的紅暈如今在過於冷白的肌膚下顯得格外醒目,襯得過於柔潤的唇瓣如今妖冶般的豔紅。
“老師……”
沙耶迷醉地、如同慈母凝望著繈褓中的新生兒般充滿愛意地凝望著意識逐漸朦朧的男人,她輕輕替他掖好有些滑落的薄毯,略微冰涼的指尖如同羽毛悄然觸碰上對方微微升溫的臉側。
五條老師…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可以任人擺布的五條老師……
好可愛……
想要再觸碰久一點……想要像撫摸小貓那樣摸摸他的頭……
好想弄壞掉……
想要咬下去,像是嚼碎蘋果飽滿的果實,牙齒榨出果肉甜蜜的汁液般用力咀嚼吞吃。
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對他做任何心裡所想的事情,想要隻在她麵前展露無人知曉的一麵、隻屬於她的五條老師……
腦袋沒辦法思考了,想得快要瘋掉了!
喜歡的情緒快要和艾液一樣忍不住滿溢出來,現在就想要告白!
現在就想要訴說!親口告訴這個人她再也無法壓抑的愛慕!
現在……
就想立刻吻到他的唇。
沙耶因為察覺到屬於自己的那部分氣息與糖霜過於緊密地融合而興奮得微微戰栗,她輕嗅著五條老師身上已經染上了自己一點氣息、帶著的體溫味道,俯身湊近了軟墊上一動不動的人。
眼見著唇瓣已經能夠感受到對方唇齒上的溫暖溫度了,沙耶從來沒有接過吻,但她堅信著,那一定是比雲朵麵包還要柔軟幸福的觸覺,品嘗過後會像是被喂飽般產生令人安心舒適的飽腹感,口腔舌尖彌漫出絲絲縷縷融化後的粘稠甜意。
隻是……
“咚。”
一瞬,微微陷入軟墊的悶響。
…噯?
沙耶倏然擴大了因鬆懈而失神的瞳孔,擴散的眼瞳迅速聚焦。
她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完全顛倒了角度的景象——麵前雖依舊是白發男人那張讓她心跳加速泛起異常潮紅的漂亮的臉——隻是這一回,落於下方的那人顯而易見替換成了她自己。
“五……條老師?”
“哈啊…稍微、有點厲害啊,這個。”
與驚慌展露在臉的沙耶截然相反的,明知自己中術的白發青年仍就維係著一副平常舒淡的狀態,好像他身體產生的“那份”反應與表情是完全割裂開來的兩種狀態。
“對、對不起!對不起!”
敏銳地嗅聞到對方“生氣”情緒的沙耶淚水一下子湧現出來。
“我錯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想…想……”
“嗚…嗚嗚……”
她說不下去了。
此時此刻,悔恨、自責,與“絕對會被討厭”的恐懼心情交織在一起,讓本就隻是如同嬰孩般遲鈍而被動地接受和消化著這些獨屬於人類感情的她徹底混亂了起來。
“唔,隻是有一點點在生氣啦。”
五條悟看著整個人發冷似的急劇哆嗦起來的少女,將極力想要躲開的她從沙發墊中扯起。
“用不著那麼害怕哦?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隻是,雖然嘴上如是說,自一開始禁錮住鉗製之人脆弱手腕的動作卻依舊未有絲毫撤銷。
“說吧?”
他略顯孩子氣地歪了歪頭,像是一個好奇的打量人類的大號貓咪般,居高臨下看著毫無安全感被他以膝蓋壓梏、發抖地蜷縮成一小團的白發少女,微笑。
“沙耶錯在哪裡?”
——有關自己精心教導值得信任的孩子突然“加料”放倒自己的緣由,他也很想知道呢。
蘇醒前最後湊近的那一下,對方的臉上分明寫滿了連濕潤犬齒也隱藏不住的濃烈食欲吧?
祂是想……將他吃掉麼?
果然比起人類,似乎更加接近於詛咒的那一方啊。
最初的判斷,當真錯了嗎?
“我…我……”
被壓製到無法掙脫的沙耶抽噎得斷斷續續,泣不成聲,完全籠罩在白發咒術師罩下來的可怖陰影下,一隻僅能動彈的手緊緊捂住哭到粘膩潮濕再也不敢麵對對方的麵孔。
在一片朦朧的水汽間,她最後以貪戀的注目望了一眼那張今後大抵再也不會對他露出笑容的臉。
“我錯在……”
——錯在不該喜歡五條老師您。
她錯在最初不應該吃掉那個腹中死掉的胎兒——身為怪物——不該貪戀人類的溫暖、取代對方降生在那個錯誤的家庭……
她錯在自己應該早一些取得人類的軀殼,這樣一來五條老師或許就不再隻會將她當成年幼的孩子……
要是能早一些、更早一些“降生”的話,這樣一來,她是不是也可以擁有機會,遇到硝子小姐口中所說的、年少時期的五條老師?
如若故事的開端真的從一開始便是這般理想——那麼那時的老師是不是擁有著更多她所能占據的時間——是不是能夠願意看看她這個卑微又深深愛慕著他的怪物哪怕更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