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撫摸著讓娜的肩膀,隻能抬頭看著那天上的陰雲。
它白天遮住了太陽,晚上還要遮住月光嗎?
“哥,你說,丹吉是個俠義騎士嗎?”
“當然是。”
“我以前,總想要當一個俠義騎士。”讓娜的聲音在霍恩的衣袖裡回蕩著,“後來,紅磨坊村的村民們騙我……我以為俠義騎士就是個騙局。”
霍恩撫摸著讓娜的手臂:“世界上都是普通人,哪有俠義騎士能全知全能?”
“我以為俠義騎士一輩子都在伸張正義,可是,或許俠義騎士一輩子隻能伸張正義一次。
他們其餘的人生,或許就如同丹吉一樣,默默無聞的,甚至有些落魄頹廢地過著。
我看到了他們行俠仗義時的爽快,卻不知道伸張正義需要多大的代價……
一次被騙,便讓我憎恨所有俠義騎士,丹吉忍受了多少呢?”
霍恩感覺到無儘的話語堵住了他鼻腔,他的喉嚨發乾,他講不出話來。
“哥,我們的國,會是一個絕對公平,不需要騎士去維護正義的地方嗎?”
夜風呼嘯著,拉扯著霍恩抖動的嘴角。
“會的。”霍恩從喉嚨中擠出了一段話語,“絕對公平是不會的,但到那時,人人都能有伸張正義的權利。
至於不需要維護正義,也會的,但那要在很遠很遠以後了。”
讓娜沒有回話,可霍恩能感覺到肩窩有溫熱的濕潤感。
“你想,變成以前一樣嗎?”
“不,這個世界不需要騎士,不管是俠義騎士,還是那些騎士。”讓娜抬起腦袋,她的眼圈有些紅,“我要人人都是騎士,我要人人都不是騎士。”
讓娜放下了雙腿,從腰間的布袋裡取出了一卷書,遞給了霍恩。
那是一本被摸黃了頁邊,甚至有些發卷,可依舊保存完好的《騎士西法爾》。
“這是丹吉給你的書?”
“是啊。”讓娜換了個姿勢,更好地將腦袋靠在霍恩的肩膀上,“我騙了他,我說我能看懂一半,但第一頁我就隻認識四五個單詞。”
“噗!”
“笑什麼,不許笑。”讓娜紅著臉錘了一下霍恩的大腿,“你念給我聽,教我認字。”
在大腿上攤開那本騎士西法爾,霍恩輕輕地摩擦著書頁。
書頁上的留白處,填滿了細密的文字,有時候還會粘著注釋的紙。
從筆跡來看,小部分是十幾年前的,而大部分應該就是這段時間。
新的筆記,記載的都是非常簡單的解釋,估計就是怕讓娜看不懂。
可惜的是,讓娜不僅看不懂書,連注釋都看不懂。
借著手中模糊的燭光,霍恩輕輕念誦起來:
“天下的走向,安定久了必然混亂,混亂久了必然安定。七丘王國分爭,並入於艾爾帝國……”
“帝國曆1328年4月4日,神聖艾爾帝國皇帝鮑德溫來到美泉宮,才入座,宮外便有狂風襲來……”
“察曼有個地方,地名就不必提了,不久前住著一個騎士……”
“西法爾的騎士比武大會排名並不理想……”
一開始,讓娜還隨著霍恩的手指,輕輕地跟隨他的念誦,到後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於變成了輕微的鼾聲。
不是,妹妹,這就是你認字的決心嗎?
無奈地合上了書,把蠟燭遞給隨同的孩兒軍,霍恩將兜帽鬥篷披在讓娜的身上,滿頭大汗地將她打橫抱起,步履蹣跚地向帳篷走去。
這一段短短的路程是那樣漫長。
霍恩咬著牙,吃力地將讓娜放到獸皮毯子上。
彎著腰,一手撐膝蓋,一手捂腰,霍恩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剛剛到帳篷前的最後一段路,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噶過去。
傻丫頭看著瘦,密度是真大。
平複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臟,他走出帳篷,小心翼翼地合上簾子。
“勒內,你去給我找一塊木板,一把鏟子,還有……一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