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連不斷的銃聲中,布呂訥聽到了馬蹄聲,喬納爾擦去臉上的雨水:“放開我,我自己跑!”
“你腿都斷了,跑不動的。”布呂訥嘶啞著嗓子回答道,他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騎士們衝過來了,你背著我,根本來不及回到戰陣。”
“來得及。”
“我求你了,我真的,我求你了。”側過腦袋,喬納爾咬著牙,“布呂訥,咱倆起碼得活一個吧!”
“都活。”
“……不是,哥們,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背靠著布呂訥這強種,喬納爾絕望地看向前方。
在布呂訥的背後,上百名超凡騎士正衝鋒而來。
朦朧的雨幕中,他甚至能看清戰馬喘息吐出的白汽,在戰馬的麵前,是斷劍和白骨組成的樹籬。
雨水和箭矢一起落下,泥點和血點飛濺在每個人的身上。
拔出了腰間隻剩半截的武裝劍,喬納爾指向在雨線中越來越清晰的銀甲騎士。
他們的羊毛緊身褲都濕透了,盔甲上暗紅色的血跡被雨水化開,形成了如同蜘蛛網般的痕跡。
“騎士來了,放我下來,伱快走啊——”喬納爾瘋狂肘擊布呂訥。
可布呂訥腦海中一片空白,他隻知道邁開長腿狂奔,絲毫沒感覺到身後的勁風。
“日山羊的!布呂訥,我這輩子都沒想到要跟你這個溝槽的一起死啊。”
眼看著騎士劍越來越近,喬納爾仿佛是發泄般地大叫起來,他將手中的斷劍絕望地擲向那些騎士。
斷劍撞在騎士的腿甲上,哐當一聲被彈落到地上。
禍不單行,奔跑中的布呂訥沒注意腳下的死屍,帶得兩人一同栽在了泥地上。
後腦勺撞在濕潤帶著血腥味的泥土上,喬納爾呆愣愣躺在地上,看著雨點從天空落下。
果然還是到了這個時候了嗎?
他早有死亡的覺悟,這是出征前就做好的準備。
起碼殺了一個騎士!
起碼沒有當逃兵!
起碼,起碼……
喬納爾的心臟燒得發疼,他應該是能放心死去的,可胸中的那股怒火就是憋悶不去。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麼輸了,不甘心就這麼讓騎士贏了,不甘心讓以後的千河穀人的孩子仍然生活在枷鎖之下。
“殺!”
“去死吧,貴族的走狗!”
喬納爾聽到左翼的黑帽第五軍團發出了不甘而淒涼的怒吼聲。
他們吃了多少苦,就是為了拯救千河穀,結果卻要在一開始就敗亡嗎?
騎士就那麼不可戰勝嗎?那他們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有什麼意義?!
早知道應該在馬約鎮開個葷的,連姑娘的滋味都沒嘗過就要去死了。
看著馬蹄踏來,喬納爾帶著最後奇怪的思緒閉上雙眼。
“嗡——”
“唏律律——”
等了好一會兒,預想中的鐵蹄並沒有落在頭上,他反而聽到了戰馬死前的嘶鳴聲。
戰場好像安靜了,戰吼聲突然停滯。
被震天喊殺淹沒的雨聲,再一次清晰起來。
怎麼回事?喬納爾勉強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麵前。
那名衝鋒而來的超凡騎士胸口出現了一個血洞,瞪大了不敢置信的雙眼,倒在戰馬的蹄邊。
連滾帶爬地跑來,布呂訥搖動喬納爾的肩膀,曾經說話慢的毛病又犯了。
他渾身都在顫抖,半句話留在嘴邊,硬是說不出來。
“看,看,你看!”
從躺改為趴,喬納爾努力撐起上半身,眯著眼睛看去。
斜吹的細密煙雨中,高高的旗幟佇立著,旗幟上是一個套在齒輪內的太陽。
旗幟下,一個全甲戰爭修士正緩緩放下手中的大抬銃。
是教皇的旗幟,那是教皇。
淚水終於從喬納爾的眼中流了下來,他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圈的泥水。
“快看啊,快看啊——”
喬納爾帶著哭腔的聲音打破了原先的寂靜,他不斷哭喊著:
“教皇,教皇衝鋒了!”
“教皇衝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