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一點也不會,我沒有這麼想!”
我:“你以、以、以為我,我會相信你嗎?!”
山本慌忙揮舞著手裡的紙巾:“你可以相信我,我向棒球發誓我沒有騙你!”
我繃緊顫抖的聲線:“我騙你了!我我我,我騙了,我騙了所有人,你現在在嘲笑我!不僅如此,還、還要,還要,可憐我!是不是?!”
“不是的!”他說,“我不會嘲笑你,不如說我覺得你非常努力,能麵麵……啊,那個成語怎麼說來著?麵麵、麵……拉麵?拉麵到了?”
我絕望地抽泣:“麵、麵麵俱到?”
山本武頓時容光煥發幾秒鐘。
“對,麵麵俱到!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啊。更何況我也不覺得西賀你在騙……嗚啊,”他說著,表情又瞬間凝重而慌張,“我不提這個字了。彆哭,對不起,你彆害怕……”
他解釋得儘力,似是發覺我一點也沒有接紙巾的跡象,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替我擦眼淚。
我毫不猶豫地躲開,低頭從他腋下鑽了過去。
男生的呼喊緊隨而來。
“西——”
“行、行了!閉嘴!”
我站在室內,背對著這一切的凶手,高聲打斷。我能感覺到眼周皮膚被淚珠磨得脆弱,光是陽光的重量都足以讓它酸痛。我不喜歡痛。
山本武總算沒再說話。
呼吸,再呼吸。
我竭儘所能地平複自己,但又哭又罵帶來的抽噎一時半會兒根本沒法停下。這間緊閉的教室裡一時隻剩下我丟臉的、難抑的抽泣聲。
恍然間,我甚至以為我回到三四歲,在機場最後一次委屈地放聲大哭的時候。
……真是諷刺。
我閉了閉眼。直到沒有淚花再不識時務地冒出,才睜開。
身後一片寂靜。
吸著鼻子,我悄悄扭頭看一眼。山本武手裡捏著紙巾,手足無措地看著我。我趕緊回過頭,飛速地捋一捋攥皺的衣角,仍舊用後腦勺跟他說話。
“你要和彆人說麼?”我盯著窗外的綠樹,悶聲問。
後方的人馬上應道:“我不是那樣的家夥。”
“真的?”
“真的!”
“彆過來。”
企圖靠近的腳步聲立刻停下。
“退回去。”我又說。
兩秒後,身後窸窸窣窣倒退一步。
有時,隻要做到把自己從情緒裡抽離,客觀地俯視自身,想要冷靜下來就並不是難事。我最後緩一口氣,初步確認腦子平靜一些,便繼續說:“我不能讓彆人知道我哭了,要待在這裡收拾一下。”
“那,”山本武反倒像比我更快地拾起好心情似的,語氣輕快幾分,“紙巾給你——”
我聽了又很生氣:“不要!”
後麵再次安靜下來。
片刻的沉默中,我後知後覺地覺察到心裡滋生的愧疚。
……究竟在乾嘛啊,我。
忽而,戶外傳來慶賀的嘈雜動靜。大概是跨欄接力比賽結束了。緊接著午休打鈴。悠揚悅耳的鈴聲廣播開來,我捏緊垂在身側的拳頭。
“反正你趕緊走吧。”我催道。
男生聽起來並不讚同:“但是你……”
我說:“你消失那麼久,肯定有人在找你。”
山本聞言一頓,似乎覺得有道理:“好吧,你說得也是。那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記得叫我啊。”
“沒什麼要你幫的,我自己可以。”
“好嘛,彆把話說得那麼死啦。”
“……”
我擰著眉心,轉過身,鬼火冒地、又有點要哭地瞪著這個囉嗦的人:“都說了沒有了,不用你哄我!”
一邊反駁,我一邊飛快走過去。黑發男生被我再次突然發難地一凶,趕忙投降似的抬起雙手。他睜大了眼睛,被我三兩步逼退到背脊緊靠著門扉,額角似乎冒了點冷汗。
“是是!”他一副不太敢動的樣子垂首看著我,退讓道,“我知道了。”
而我正好伸出手臂,繞過他,扒拉開半麵教室門。
推拉門的滑輪嗚呼呼地滾動,裸露出外圍走廊的風景。所幸沒有彆人。我使上勁兒,手掌摁住山本武的胸膛。
他發出一聲嗚哇,被推搡出去一點。
我接著用力推他的手臂。人的情緒經曆過一次跌宕,短時間內總會被削得更敏感。鼻尖一酸,幾許淚花平白無故地重回眼眶,我根本不敢抬頭:“不要看我……你好討厭,出去啊!”
山本被我推推擠擠到半個身子都出了門。他應該還有些無措,想用自己的方式彌補什麼,於是一手抵著門框,一手往後指了指。
“我今天中午會在班裡吃飯。”他說。
“跟我沒關係。”我最後推他一把。
唰啦一聲拉門,又被男生眼疾手快地攔住。
“我在2年a組,現在坐在靠門的第二組倒數第二桌!”山本武以一種試圖再把腦袋擠進門縫裡的氣派說道。
我急得想哭:“我知道啊!滾蛋!”
最後嘭地一響,終於兩手把教室門拉上。
“……”
……結束了。
不好,剛才我是不是爆了粗口?……更糟糕了。不過事到如今,再怎麼樣,他都應該不會再主動來刺探我了吧。
我總算歇出一口氣,吸吸發痛的鼻子;抿著嘴,抬起手背,一聲不吭地擦一擦眼角低垂的、涼涼的淚水。
下一秒,門外卻驟然模糊地透來少年人直爽的音色。
“還有,我的名字叫山本武。是棒球部的擊球手。”
我擦眼淚的動作停了停。
“誰不知道啊……”
這家夥自然不會聽見我囁嚅的抱怨。剛才哭得腦袋疼,整張臉都被淚痕繃著,我現在一點也不想理他。
可剛轉過身,那道聲音離著一門之隔,又含著試探性的笑意追來。
那個來自2年a班、目前坐在第二組倒數第二桌、身為棒球部擊球手的山本武說:“很高興認識你,西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