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昭心口一堵。她沒再說話,而是從暗衛帶著的包裹中,取出一塊乾淨的布,接著輕輕係在小女孩的口鼻上。
“走吧。”她低聲道。
女孩木訥地點了點頭,踉踉蹌蹌地站起來,跟在她身後。
暗衛自然不需要更多指示,有兩人沉默上前,將那具屍體用麻布裹住,抬了起來。楚映昭知道,等她離開,他們會把屍體埋在附近。
周圍的流民騷動了一陣,有人甚至悄悄站了起來。一個瘦的像骷髏的男人遲疑著走近了兩步,又停下。他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咽口水的響動,但很快,他就縮回身子,垂下眼,退回了原位。
貴人的東西,誰敢動呢。
他們都被馴化得很好。
小女孩走得很慢,步伐踉蹌,每步都像要摔倒。
但她還是保持著安靜,甚至並不出聲詢問此行的目的地。
楚映昭偏頭看了她一眼。
消瘦,沉默,寡淡。
在沿途散落的流民群體中,那些為數不多活著的孩子,幾乎都是這樣。
他們隻是遊戲為了烘托亂世氛圍,而成組堆放的相似數據罷了,楚映昭想。
這是一場遊戲內測,所有nc行為都隻是算法生成的,而我是遊戲玩家。
她想起昨天的登基大典。雕梁畫棟的金鑾殿,耀眼的金光籠罩在她周身,群臣叩首,樂聲悠揚。
精致的建模、恰到好處的配樂、還有人性化的角色ai,這才是遊戲的賣點。玩家是來享受皇帝待遇的,對吧?
可當她站在這裡,目睹這些流民疲憊的身影、聽到那些哀嚎和喘息時,卻怎麼也說服不了自己,服從之前的邏輯。
女帝垂下眼,輕輕歎了口氣。
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小小的女孩,蹲下身,伸出手將她抱了起來。
太輕了,像一把被風抽乾了水分的骨頭,空落落的。但與此同時,似乎又有某種難以忽視的重量,驟然壓住上了她的臂膀。
女孩很安靜,沒有任何掙紮,隻是乖乖地靠在她肩頭,像一隻蜷縮的貓。
女帝於是沉重的、壓抑的,歎了第二口氣。
“叫一隊人過來,都做好防護措施,再挑幾個清醒能動的出來幫忙。先把附近區域清理一下,設置臨時隔離點,重症集中安置,限製人群流動。”她對影道:“標記一下附近的取水點,儘快彙報給我。”
影微微頷首,迅速融入混亂的人群,消失不見。
齊望竹站在不遠處,他神色有些複雜,半晌才低聲問道:“大人,接下來……”
楚映昭垂眸,輕輕拍了拍孩子單薄的脊背。
“去糧倉。”她平靜道,“我要親自確認,還有多少存糧。”
夜風夾雜著潮濕的涼意,吹拂過女帝的臉頰。她翻身下馬,踏在泥地裡,抬眼看向前方的建築。
夜色如墨,糧倉矗立在昏暗的月光下,厚重的磚牆和木門,在寂靜中透出淡淡的壓迫感。
流民散布在遠處,像饑餓的狼,卻始終不敢靠近。大門上方掛著幾具破破爛爛的屍體,鬼影一樣飄蕩。
她微微皺眉,目光掃過倉門前的守衛。
四名守衛穿著簡陋的甲胄,表情木然,目光呆滯,幾乎靠意誌在勉強支撐。
“什麼人?”一個守衛抬起頭,勉強打起精神,語氣中帶著些許警惕。
他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映昭:衣料柔軟昂貴,剪裁得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楚映昭並沒回答,而是轉頭,看向身後。
齊望竹整理了一下衣袖,穩步走到守衛麵前。
他拿著一份折疊整齊的文書,遞到守衛麵前,道:“我乃禮部主事齊望竹。此番前來,是奉陛下口諭,視察糧倉情況。”
守衛伸手接過,卻沒有急著打開,而是皺眉思索了片刻,轉頭和同伴小聲嘀咕起來。他們說得含糊不清,但楚映昭能聽到幾個關鍵詞:“禮部……這麼晚……張大人……柳大人……”
片刻後,他回過頭,把文書遞回去,語氣僵硬而謹慎:“不行。張大人有令,誰都不許入內。”
楚映昭微微眯起眼:張大人是誰?柳大人又是誰?
齊望竹不動聲色,但語氣加重,驟然多了幾分威嚴:“陛下的口諭都敢抗,你們的大人比聖上還大不成?”
四名守衛頓時僵住,麵麵相覷,顯然在衡量齊望竹的官職和自己主官的命令。許久後,其中一個守衛抬頭,語氣小心翼翼:“大人稍等,我去通報。”
片刻過後,隻聽側門“吱呀”一聲,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他身材不高,腰杆卻挺得筆直,走路的步伐帶著一股有條不紊的沉穩感。且衣著乾淨整潔,雖有些疲態,但目光清明沉靜。
他先是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楚映昭,目光帶著些許審視,卻沒有露出任何敬畏,接著便向齊望竹拱手行禮,道:“大人深夜來此,有何貴乾?”
楚映昭並不在意他的態度,隻是有些驚訝:深更半夜還在崗,要麼是忙著貪,要麼是個難得的好官。
想到這,她順手點開係統界麵:
【張延禮,京畿孟遠倉主簿。忠誠:25,才能:86】
……多少?!
女帝飛快地關上了界麵,接著再次打開,嘗試刷新係統,或者刷新自己的認知功能。
兩組數字不置一詞,隻是平靜地躺在原本的位置。
八品官。看倉庫。
但才能86。
沉重感驟然減弱,她猛地抬頭,直勾勾地看向他,目光是從未有過的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