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何月回到家時,池幸已經回臥室睡覺。兩人沒察覺什麼古怪氣氛。
三人既然是24小時貼身保鏢,自然要跟池幸同吃同睡。
池幸不願意長久住酒店,她的房子不大,隔開三個房間,正好夠安置這麼些人:何月單獨睡一個房間,何年跟周莽是另一個房間,但周莽一般隻在客廳休息。他像個鐵人,好像永遠不會累似的。
但何月發現今晚跟周莽說話的時候,周莽顯然有些心不在焉。
電視上重播《家事》,是幾年前讓池幸爆紅的電視劇。
池幸在裡麵演的是一心想往上爬的普通人家女孩,橡皮糖一樣黏著男主角,野心寫在臉上,卻總被男主角識破。
她設計作弄、陷害女主,自己也沒討到什麼好,工作沒了戀人沒了,好不容易巴上一個富二代,被人玩弄後丟在路上奚落:你不就配這些嗎?
劇本把所有光芒都聚集在女主身上,她沒有一點微不足道的優點。她也碰上過愛自己的人,但嫌貧愛富,沒有留住。
這個角色太討人厭,第一第二集出場時罵聲一片。觀眾找不到池幸微博,就在她代言的品牌立牌上亂塗亂畫。
但劇再往下演,女二號的口碑一點點逆轉。
她吃冰淇淋時噙著壞笑,潔白牙齒咬著小勺,有點兒可愛。
她太好看了,那麼俗的紅色禮服穿在身上,微昂著頭,真的漂亮。
她揪著女主頭發把她往牆上撞,明明是這麼凶惡的一幕,偏偏表情好生動,和麵癱般流著假眼淚的女主在同一個鏡頭裡,誰的目光都會被她吸引走。
池幸美得直接凶悍,而且跟《虎牙》導演說的一樣,她有演戲的天分。她懂得痛苦和快樂在人間百事上如何分布,而最出色的,是她懂得把情緒表演出來,感染彆人。
何月湊過去看了一眼,播的是《家事》倒數第三集。
這個劇她翻來覆去看了四五遍,小聲說:“就是這裡,她好慘。”
電視開了靜音,連瓢潑大雨也沒有聲息,安安靜靜。池幸從車裡跌出來,手肘膝蓋都摔傷了。“吵什麼?有什麼好吵的?”男人搖下車窗,“你不就配這些嗎?”
車開走了,下山的路上前後茫茫。池幸衣衫單薄,裙擺被撕破一截,赤腳步行。
走著走著她開始哭,雨水和眼淚混做一塊,她越哭越大聲,走不動了,蹲在地上捂著臉。
何年也湊了過來,隨口一句:“哭都這麼好看。”
何月與周莽都扭頭看他。何年撓頭一笑,周莽忽然開口:“我可愛嗎?”
兄妹倆如進了冷庫,連表情都僵了。
周莽也不像是在問他們,說完這句扭頭繼續看電視。女主和男主和和美美訂婚,接下來再沒有池幸的戲份,他覺得索然無味,關了電視。
客廳隻留一盞落地燈,催促兄妹倆休息後,周莽檢查陽台、門窗和家裡的攝像頭。
周莽:“……”
他竟然忘了陽台也有攝像頭,位置正好對著他和池幸……當時站立的位置。
他扶額歎氣,打開手提電腦,檢查雲端存儲。
並開始懷疑池幸是否是故意在那個位置吻自己。
想到那個吻,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周莽睡得不沉,很少做夢。但這一晚上他夢見了久違的池幸。
十八歲的池幸。
他看到母親給池幸剪頭發,窗外電光閃動,池幸乖乖坐在電視前,臉上兩道淚痕。女人低頭問她怎麼哭了,池幸倔強回答:沒有。
第二天傍晚,周莽在海堤邊看到池幸。冬季的海風冷得刺骨,池幸衣衫單薄,站在礁石上呆望遠方。她站多久,周莽就在海堤上看她多久。
池幸轉身爬上海堤,看見周莽,咧嘴一笑。
周莽跟著她走了半條街,池幸回頭大喊:我才不會尋死!
她買了兩根冬日特價冰淇淋,和周莽分享。兩人在冷風嗖嗖的路口吃冰淇淋,池幸愈發抖得厲害,鼻子臉頰都凍紅了。
“冬天吃冰爽不爽?”池幸大咧咧沒顧忌,直接伸手在周莽胸口摸了一把,“咦……你沒肌肉。”
池幸笑得厲害,那張還帶著傷痕的臉在冷風裡變換模樣,唇彩豔麗,長發纏卷。她貼著周莽胸膛,仍用十八歲的聲音笑道:“現在嘛,手感不錯。”
肌膚相親的觸感令周莽戰栗,他握住池幸肩膀想把她推開,卻被纏得更緊。甜膩的蜜桃香味隨著舌尖送入他口腔,攪動彈吮,女人長發像帳幕一樣垂下來,天地倒轉,玻璃窗換作柔軟床鋪。
周莽喘息、翻身,把她按在乳白色被單裡。
她像水妖一樣,也有乳白色的身體。
——“做什麼夢呢?”有人輕笑,撫了撫周莽眉心,“還皺眉。”
周莽立刻彈起,身上蓋了張毯子,是池幸給的。
池幸端了杯水站在一旁,邊喝邊說:“不是吧,親你一下,你還做了噩夢?”
周莽暗暗咬唇,池幸饒有興趣地欣賞他側臉和身材,在心裡盤算該說什麼話打擊他一下。
燈光裡周莽輪廓利落清晰,池幸心想這人要是好好打扮打扮,指不定不輸給原秋時。
“你處男啊?”她笑著,“被姐姐啃一口,不樂意?”
周莽抓亂頭發,聲音低啞:“你常常這樣做?”
池幸心頭那暗喜的小人興奮得竄了一下:這可是周莽第一次在她麵前流露自己的情緒。
“是啊。”池幸單手叉腰,點頭,“我拍哪部戲不跟人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