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幸後來回憶這一天晚上發生的種種事情,慢慢察覺,自己在對裴瑗、麥子和周莽敞開心扉談論往事的時候,似乎也……打開了周莽的某個閘門。
那天的談話最終被常小雁的一個電話打斷,她家裡人帶了非常好的大閘蟹,剛剛蒸上,讓池幸也去嘗嘗。
池幸喜歡這一口,她立刻催促周莽去開車,態度轉變之快,仿佛周莽說的話已經被風吹跑吹散。
周莽當然知道池幸試圖逃避。
在兩個人的關係裡,池幸習慣出擊,還不知道怎麼防守。
周莽太直接了,她一時間還轉不過彎,加上今夜實在很疲倦,周莽想了又想,沒有把話題繼續下去。他讓池幸先喘一口氣。
路上,池幸坐在副駕駛打瞌睡。她半睡半醒中忽然一個激靈,問周莽:“周姨被他打過嗎?”
周莽:“沒有。”
池幸鬆了口氣,嘀咕:“每個跟他在一起的女人都會被打。”
周莽:“因為他怕我。”
池幸恍然大悟。周莽那時候雖然上初中,但足夠高、足夠有力氣,真要較量起來,被酒色掏空的池榮不是他的對手。
周莽等待池幸的下一句話,很久之後池幸才開口,自言自語似的:“我要是男孩就好了。”
很快,她緩和氣氛地笑:“我要是男的,你就不會去救我了對吧?”
池幸問周莽當年和他一塊兒見義勇為的男孩們都叫什麼,周莽一一告訴了她。他還告訴她,母親不久後離開池榮,在街上開起小吃店,幾年前再婚,日子過得很好。
池幸聽著聽著,漸漸睡去。周莽開車平穩,她從來都信任他。這一個短覺不知睡了多久,池幸醒的時候發現自己還在車裡,車已經停在常小雁樓下。周莽手裡提一個保溫飯盒,正在車外看手機。
周莽沒察覺她醒了,眉頭微皺,不知在看什麼。他似乎對手機裡的內容十分不滿,看著看著,還會嘴角一抽,嘲諷地笑笑。
路燈與車燈構成的光場裡,周莽像立在舞台中央。他平時臉上表情不多,池幸覺得他這種狀態挺有趣,暗暗笑起來。周莽會演戲嗎?他適合演什麼?池幸心想,他適合演那種磊落光明的大俠,被妖女勾走心魂,得知真相卻還要緊追不舍,說些“天涯海角也可以,我都隨你去”之類讓人又哭又笑的傻話。
有些話隻有周莽這樣的人講出來才讓人信服。他不說謊,不圓滑,真心沒被世事磨礪,粗糙裡含有微光。
周莽和她有感應似的,抬頭瞅一眼,開門鑽進車裡。
“你睡著了,我沒叫醒你。”他晃晃手裡的保溫飯盒,“常小雁給的,剛蒸好。”
飯盒揭開,是三隻紅彤彤的大閘蟹,池幸立刻聞見蟹黃的香味。她深深一吸:“好,吃吧!”
周莽:“……在這裡?”
池幸:“才三個,回去怎麼分?你我,何年何月,四個人呢。”
周莽答不上來,池幸已經擦淨手,小心揭開蟹殼。蟹黃滿得快要流出來,在蟹殼上顫顫巍巍晃動。池幸餓得狠了,睡了一覺回複了些精神,直接開吃。
看她吃了一會兒,周莽也拆了一個。池幸顧不上和他說話,吮完一隻蟹的蟹黃才歎一口氣:“太好吃了……我一年的配額就兩個,隻能吃兩個。”
周莽:“……常小雁這樣對你?”
池幸被他語氣裡的詫異和不滿逗笑。周莽又說:“她住大彆墅,至少讓你租個複式公寓。”
池幸歪頭:“你現在是在開玩笑嗎?”
周莽:“我像開玩笑?”
池幸又笑,周莽把手裡的蟹殼遞給她,他用蟹爪挖了一殼子的黃膏:“今晚可以吃三個。”
目光在滿殼蟹黃和周莽臉上來回移動,池幸猶猶豫豫。周莽直接把蟹殼遞到她嘴邊,她壯士出戰一般吼道:“吃!”
周莽還是一張認真嚴肅的臉:“我不會告訴常小雁。”
池幸吃得蟹黃沾到嘴邊,她用手指抹去、舔淨,眼睛笑彎成月牙:“你好……”
周莽一看她這笑就知道,她恢複了,她又要逗自己玩兒了。他火速截住池幸的話:“彆說我可愛。”
池幸鼻子一皺,故意把聲音放軟:“……你好壞。”
周莽:“……”
他揉揉耳朵,耳朵微微熱起來了,在池幸得逞又囂張的笑聲裡。
回程路上,池幸把兩個手機都玩到沒電。她跟周莽要手機,想用他的號刷抖音上的貓子狗子小鸚鵡。周莽沒有抖音,池幸邊說他落後,邊給他下載軟件。
屏幕上忽然連連彈出幾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