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一眾村民無人注意到的後方,一個深藍色的身影正略微弓著腰、邁開了步子,瞧著像是準備離開。
“這位兄台,您這是要去哪兒啊?”
隻可惜,突如其來的一道女聲,生生的讓他整個人都以一個滑稽的姿態僵在了原地。
瞬間,岸上的所有視線就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精壯的男人咬了咬牙,一回頭就看到了林安寧的那張似笑非笑的清秀麵龐,一雙靈動的美眸深處,有挑釁也有篤定。
一旁,清水村的老村長也跟著疑惑出聲:“德子,你這是要去乾啥?”
林德子緩緩直起了腰身,佯裝鎮定的回道:“這邊也沒啥熱鬨可瞧了,我家地裡還有棒子沒撿完哩……”
他這一提,人群中倒是有不少人跟著一拍大腿:“可不是咋的,昨天撿好的棒子還沒收家去了!”
議論間,有幾個村民也準備各自散去。
畢竟對他們來說,村裡死了人固然可怕,但眼前溫飽才是最重要的。
見眾人的注意力逐漸跑偏,林德子不著痕跡的動了動,隨即眼珠子慌亂的轉了兩圈,讓人一眼就能瞧破他這會兒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林安寧顯然沒想就此放過他,仍舊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開了口:“不知道這位姓林的兄台方不方便回憶一下,昨日酉時前後,您身在何處啊?”
男人被問的呼吸一滯,接著有點心虛的用手蹭了蹭衣角:“自是在田裡做活!你問這話難不成是在疑心我殺了李二強?!”
一開始,他的聲音還很小,可到了最後幾個字,不知為何竟是已經接近嘶吼。
一張本就黝黑的臉因為情緒激動肉眼可見的漲成了紫紅色,眼睛瞪的老大,幾乎與村口土廟裡的怒目金剛一般無二。
“林仵作,德子是我看著長大的,他肯定不會殺人的!而且村裡人都知道,平日裡他與李二強的關係還不錯!”短暫的錯愕後,另一邊的村長急忙幫著解釋道。
“哦?”林安寧一挑眉,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反而雙手環胸的繞著林德子走了兩圈。
她這副不言不語、上下打量的模樣直讓男人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對方咽了一口唾沫有點不安的揚起下巴張了張嘴:“你瞅啥?”
聞言,林安寧恰好停在了這人的身後,眼皮微垂:“兄台不若先解釋解釋,您褲腿上的幾個破洞是怎麼來的?”
林德子一聽頓時頭皮發麻,迅速的回轉過身,語氣急促:“當然是乾活的時候弄破的,莊稼人誰身上還沒幾個補丁了,你這小娘……子,問這些話當真好沒意思!”
有些憊懶的掀了掀眼皮,林安寧慢吞吞的抬起頭同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對視了一眼,沒吱聲。
然而就在圍觀眾人都一頭霧水的功夫,她突地伸出了手,精準的將對方額頭上綁著的那根深藍色的布巾一把拽了下來!
“是嗎?那勞煩兄台再想想,您這腦袋上的傷又是怎麼弄的?”
話音剛落,還沒等男人回話,林安寧就側過身朝著永嘉縣縣令所在的方向做了一揖:“稟大人,方才在查驗亡者屍體的時候,草民就發現了其十指指甲的縫隙中有一些殘留的皮肉組織,可亡者通身卻並無任何與之相關的傷痕。”
“如此便隻剩下了一種可能性,他曾在瀕死反抗的時候,傷了凶手。”
意有所指的話語,成功的讓岸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此時一臉惶恐的林德子。
男人後知後覺的抬起了手,欲蓋彌彰似的勉強遮掩住了前額上矚目的抓痕,卻又意外將手背上的幾道細細的血痕暴露在了大家夥的眼皮子底下。
在驚覺不對後他又趕忙收回了手,一時間竟是不知到底是該先顧上頭還是先顧下頭,整個人顯得慌亂而又忙碌。
林德子這樣的表現落在了圍觀眾人的眼中,就已經很能夠說明問題了,隻見永嘉縣縣令一個眼神,劉捕快和幾名衙役便氣勢洶洶的朝著他衝了過去。
許是心裡過於害怕,男人見狀發出了一聲怪叫,扭頭就跑。
常年莊稼地裡的勞作鍛煉出來的強健體魄使得他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林安寧站在原地蹙了蹙眉,眼睜睜的看著追逐雙方的距離越拉越遠。
毫無預兆的,不遠處響起了一道清朗的男聲:“六七?”
伴隨著這道男聲,一個身影猛地衝了出去,瞧著動作不快,可僅僅眨眼間的功夫就逼近了前方那個慌不擇路的身影。
下一秒,一聲痛呼響徹了整個溪邊,林德子重重的跌倒在地,抱著右腿來回打起了滾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