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個主要是為了積累作文素材。”蘇真補了一句。
“好用功。”
邵曉曉沒覺得哪裡奇怪,她翻到書的中間,看到這一頁的角落被折起,她挑開折痕看了眼頁碼,問:“這個是蘇真同學折的嗎?你都看了這麼多啦。”
“就,隨便看看。”
蘇真搪塞,又覺得哪裡有些古怪。
等等……折角?
接著。
他猛地想到了什麼,立刻說:“邵曉曉,你能把折角的那頁給我看看嗎?”
“啊?可以。”
邵曉曉愣了一下,也沒多想,將書翻到那頁,遞過去,但她又看蘇真臥病在床,單手不方便拿書,就說:“不如,我念給你聽吧。”
“麻煩你了。”蘇真說。
“蘇真同學不用這麼客氣哎。”
邵曉曉嘟了嘟嘴,玩笑似地埋怨,她捧起書本,給蘇真讀起了語言故事。
寓言故事很短,講述的內容也很簡單。
“這個故事叫,披著羊皮的狼。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匹狼想捉羊,可羊群有牧羊人和獵犬把守,無法靠近,獵犬還嘲笑狼說:‘我很聰明,不會讓你捉到羊的’,狼很生氣,說:‘你我是同類,你卻幫牧羊人乾活,真是可恥,我一定要證明,我比你強壯,也比你聰明’。
很快,狼想到了一個計謀,它找了一張羊皮披在身上,混進了羊群裡,它原本可以肆意地吃羊了,可突然,牧羊人走到草原上,要殺一隻羊作為食物,他恰好殺死了狼扮演的羊。”
“沒有了嗎?”蘇真問。
“唔……還有一段:這個寓言故事告訴我們,如果執意要找麻煩,麻煩反而會到來。”邵曉曉讀畢。
蘇真皺起了眉頭。
‘披著羊皮的狼?這是餘月特意給他看的內容嗎?她想告訴我什麼呢?’蘇真暗暗地想:‘誰才是那頭披著羊皮的狼?’
見邵曉曉也在低頭思考著什麼,蘇真忍不住問:“邵曉曉,你在想什麼呀?”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這個故事挺有趣的,我小時候好像看過,但又不太一樣。”邵曉曉說。
蘇真小時候也在故事書上看過類似的,他點點頭,問:“你讀完之後,有什麼感悟嗎?”
“感悟麼?”
邵曉曉抿唇搖首,說:“我隻是覺得這頭狼蠻聰明的,但又不夠聰明。”
“為什麼?”蘇真問。
“你想呀,他都混進羊圈裡了,想的卻隻是吃羊,狼這麼厲害,如果它趁機偷襲牧羊人的話,它想怎麼吃羊就怎麼吃羊了呀,獵犬還能比狼厲害不成?”邵曉曉說。
蘇真陷入思考。
邵曉曉輕輕掩唇,臉頰微微泛紅,她自我檢討道:“我這麼想好像太殘暴了,寓言故事本就不該深究,而且,如果真的這麼寫,一定會給小孩子留下心理陰影的吧。”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蘇真笑了笑,說:“而且我覺得邵同學說的有道理,人如果被一時的安穩蒙蔽,那禍患遲早會尋上門來的。”
“又積累上作文素材了?”
邵曉曉舒展著自己修長的雙腿,甜甜地笑,彎起的眼眸像細細的月亮。
聊了這麼久,邵曉曉也該回家了,臨走之前,她還在擔心蘇真的學業:“你還要住好幾天院,落下的課可怎麼辦,尤其是數學,落後了就很難再追上的。”
蘇真心想,自己現在這情況,就算不住院,恐怕也聽不上幾節課,他搖搖頭,說:“沒關係的。”
“怎麼能沒關係呢,現在不好好讀書,以後怎麼考得上大學?”邵曉曉說。
考上大學?
蘇真的成績本就平庸,之後如果經常要和餘月交換身體,那課更跟不上了。
他剛要說什麼,那邊,邵曉曉已然做出了決斷:“我放學後來給你補課,補到你出院為止,好不好?”
“啊?”
蘇真迎上邵曉曉亮晶晶的眼睛,他輕聲問:“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你了?你家離這可不近。”
“沒關係呀,那天晚上你這麼幫我,現在該輪到我幫你了,而且,給你講一遍,也能鞏固我自己的知識嘛。”邵曉曉握緊拳頭,揚了揚。
“好啊。”
蘇真也不再推托,笑道:“我會認真聽小邵老師講課的。”
見患者積極配合,邵曉曉也信心大增,她與蘇真揮手作彆,纖白小腿擺動之間,雪紡的連衣裙已飄入了診所的走廊裡,風一樣消失不見,蘇真這才發覺,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
醫院亮堂堂的,零星幾隻飛蛾在燈管上撲來撲去,閃爍出稀薄的影。
秋風已涼,蛾子貪戀著眼前的光芒,固執地追逐著,它們並不知曉,屬於它們的死期已悄然來臨。
蘇真注視著那束壓在詩集上的康乃馨,心中寂靜。
“如果我在那個世界被殺死,我會死嗎?”蘇真輕聲問。
沒多久,心底的聲音回應了他:“不會,隻要你不遇到那些拘魂研魄的修士……但你也不能因此就發揚不要命的精神,人類是很脆弱的,在死亡裡走過一遭後,精神難免受到衝擊,弄不好會變成傻子什麼的。”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蘇真繼續問。
“一切由你做主,死活由你定奪。”
餘月語氣很是隨便,又說:“唯一要提醒的是,乾娘我現在問題很大,你要真攤上什麼大麻煩,可彆指望乾娘幫你收拾殘局。”
“這個寓言故事呢?乾娘大人是想告訴我什麼嗎?”蘇真最後問。
“誒?沒什麼呀,我就是恰好看到那裡啊。”餘月說。
蘇真料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時,他恰好閉上了眼。
護士姐姐走進來時,少年的眼睛複又睜開。
“哎,這是誰送的花啊?”餘月看著床邊的康乃馨,問。
護士姐姐冷笑不止:“你接著炫耀?哼,得了便宜還賣乖,姐姐年輕的時候,也有好大一群男生追著送花的,扔都扔不完,愁死個人。”
“那現在呢?”餘月眨巴著眼。
“現在……”
護士姐姐想起傷心事,柳眉倒豎,道:“你是不是以為姐姐脾氣好,不和你翻臉呀?”
餘月飛快認慫:“護士姐姐息怒,等我出院了,我給姐姐送一束。”
“隨你。”
護士姐姐慵懶道:“說要給我送錦旗的病人可多了,真收到也沒幾幅,還都掛醫生的辦公室了,你們呀,就哄我吧。”
餘月微微一笑。
她移開了那束康乃馨,取出壓在下方的詩集,翻開來,輕輕讀起了詩歌:
“在最神聖的風暴裡,囚禁我的獄牆傾圮,我的靈魂在陌生之地,更矯健更自由地飛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