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來不及了,那樣也可以
第223章來不及了,那樣也可以
這是一間整體白色基調的房間,房間的一側,牆麵上裝有一排銅鋁合金的暖氣片,另一側,並排擺著兩張床,邊上分彆放著兩個床頭櫃,床的中間,用一張天藍色的布簾隔開。
床頭的牆上,鑲嵌著一整排的不同規格的插孔和緊急呼叫按鈕。
這個房間,溫南熟悉到,哪怕閉上眼睛,也能輕鬆地回憶起每一個角落裡的每一處細節——
這是桃源精神病院,404號病房。
他住了許多年的地方。
這房間裡,此刻異常安靜,隻隱約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從布簾的另一側傳過來。
溫南緩步走上前,穿過布簾,看到後麵的那張病床上,正躺著的人——
那是他自己。
麵容看起來略微有些憔悴,臉色蒼白,眼下青黑,此刻雙目緊閉,眉心蹙起,穿著約束衣,雖然在熟睡中,但顯然睡得並不安穩。
溫南一步步走到床邊去,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睡顏。
這感覺很奇怪,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
這是一場夢嗎?一場以上帝視角展開的,有關自己的夢?
溫南盯著自己的臉看了一陣,然後俯身下去,抬起手,輕輕觸碰自己的臉頰。
指尖碰到床上人臉側的皮膚的那一刻——
腦海中忽然劇烈震蕩起來,仿佛要將他的腦仁都給搖晃出來,頭痛欲裂,天旋地轉……
待這難過的感受過去,他發現自己從站立的姿勢,換做了平躺的姿態。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眼珠在裡麵不停地左右滾動,卻就是難以將沉重的眼皮撐開。
手臂肌肉繃緊,腰腹用力,想要撐坐起來,才發現渾身都被束縛住,某種熟悉的衣料,將他裹得嚴嚴實實。
“嗬、嗬、嗬……”
喉嚨裡發出奇怪的氣聲,溫南拚儘全力,試圖從此刻這“牢籠”中掙脫出去。
“哢噠”一聲,房門被打開的聲響傳來。
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影來到他床邊,抬起手,搖晃他的肩膀。
溫南被對方碰到的那一刻,仿佛觸電般,渾身一抖,醒了過來。
眼皮睜開,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這就是剛才“自己”躺的那間房間,同一個病床上。
看來,他的靈魂歸位了。
視線從天花板上有些刺目的白色燈帶上,緩緩挪下來,落在床邊的人臉上。
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性,朝溫南笑著,說:“你醒了?你這次發病,持續了好多天,把我們都嚇壞了。”
溫南盯著那名年輕女性的臉,一言不發。
那護士見狀,笑容收斂一些,簡單檢查了一下溫南的各項體征,然後說:“是醒了吧?怎麼不說話?”
依舊沒有得到溫南的回應,那護士想了想,說:“我去叫張醫生過來,你等等,他剛好今天值夜班。”
說罷,她轉身出去,過了一陣,領了個中年男人進來。
男人穿著白大褂,臉型方正,留著短發,似乎是在醫院待了太久沒洗頭,發絲黏起來,看著有些油膩,下巴上也有青色的胡茬冒出來。
和一般電視裡看到的人模狗樣的精英型醫生不同,這位精神科主任醫生,看起來,有點邋裡邋遢的。
張醫生走到溫南的床邊,朝他笑著,像個老友那樣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了,溫南。”
溫南看一眼張醫生背後的護士,又看向張醫生,“能幫我解……”
他剛開口,發現聲音嘶啞得厲害,用力咳了兩聲,再要開口時,對麵的張醫生卻搶先一步說:
“給他解開吧。”
護士有些猶豫,但張醫生堅持,她最終喊了助手進來,幫忙解開溫南的約束衣,然後在張醫生的吩咐下,離開了病房。
房間裡隻剩下溫南和張醫生兩個人,溫南撐著手臂要坐起來,張醫生上前一步,扶著他的手,幫他靠坐在床頭。
不知從哪摸出來一瓶水,張醫生遞到溫南麵前去,“渴不渴,喝點水?”
溫南看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針,抬手把水瓶接下來,放在腿上,並未打開。
張醫生從旁邊拖了張凳子過來,在溫南床頭坐下,笑著看向他,那笑容,一如既往地如春風般和煦。
“這次,去了哪裡,這麼久不回來?”張醫生輕聲問。
溫南言簡意賅地回:“去戀愛了。”
張醫生怔了下,接著笑容變得更深,“這麼牛的?跟我講講你新交的女朋友?”
溫南笑著搖頭,“不是女朋友,是,女朋友們。”
他刻意加重了“們”字的讀音。
張醫生這次沒繃住,噗嗤一聲笑起來,“溫南,你還是那麼有趣。”
溫南跟著笑笑,餘光瞥向窗口,看到窗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他的笑容立刻收斂了,視線落在窗口方向。
張醫生順著溫南的視線,朝那窗口看過去,接著,笑意消散,麵容變得很冷,“溫南,你該不會是,和……她們……在談戀愛?”
張醫生口中的“她們”是誰,溫南自然很清楚。
他收回視線,看向張醫生,麵容平靜地說:“張醫生,你比我還要有趣很多。”
張醫生重新笑起來,又開始詢問溫南這段時間和那些女生們戀愛的細節。
溫南不太走心地回了幾句,看一眼時間,說:“好晚了,我有點累,能先休息嗎?”
張醫生欣然同意了,重新檢查一遍溫南的身體狀況,又囑咐了幾句,轉身離開。
房間裡隻剩下溫南一個人,他將水瓶丟掉,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然而,掌心裡除了幾條有點深的掌紋之外,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將手用力握成拳,溫南深吸一口氣,翻身下床,在床頭櫃裡翻找一陣,掏出一個屏幕碎裂成許多塊的老舊手機來。
蹲在床邊的地上,將手機插上電,看著屏幕上紅色的電量圖標閃爍著,從0跳到1。
用力按下開機鍵,開機提示聲在安靜的病房中顯得清晰可聞。
溫南警覺地抬頭,朝門口看一眼,確定病房外沒有動靜,他長舒一口氣,重新看向屏幕。
一條接著一條的消息冒出來,將手機卡成定格動畫了。
待到返回鍵終於有了反應,回到桌麵上,溫南下意識點開微信。
家人和朋友的消息塞滿了屏幕,溫南將屏幕不斷地往下滑,終於在最後,看到一個陌生的頭像。
那頭像是一把發光的劍,名字是一片空白。
將那對話框點開,裡麵也是一片空白,顯示兩人並未有過任何聊天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