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原本都已經快走到門口的馬老爺被迫停下了腳步,他轉身,雙手一攤。
“路是好走的,就是來這小連子山的路……不大好走。”
“小老兒都差點以為走不過來了。”
昏暗跳動的燭火下,六子見著馬老爺轉身的那一刻,右手比劃了一下。
他沒說話了,老老實實跟著轉身,站在馬老爺後頭。
“路不好走?那要不本山神……送你一程?”鼠頭人身的神像依舊前傾著身子,嘴角翹起微笑著問道。
馬老爺嗬嗬,然後直接原地箕坐,拿下了腰上的老煙槍,搓了一下點燃。
“小老兒我是真不知道山神老爺們的這點事啊。”
馬老爺抽著旱煙,吐了口煙氣,一手比劃著大聲說道:“咱這都是親裡親戚的,我和老山神離著近,時不時的見個麵,這交情也算老了。”
“臨著等小老兒進城的時候,恰巧又在那烏蓬山的烏蓬子裡邊遇見了。”
“老山神也沒和小老兒我說太多,隻是說他遇到了點麻煩,要我捎他一段路,領著進城。”
“山神老爺,你說這換了你,能拒絕嗎?”
馬老爺說完,低著頭,轉過身去,表情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那自然不能。”
山神雕像跟著搖了搖頭,好像很是讚同。
馬老爺這才稍稍回過身子,臉色也好看了些。
六子也是頭一次見著這樣的馬師父,平靜的表情下難掩心中震驚,也不敢說話,隻能看著馬師父表……周旋。
“所以小老兒我是真不知道這麼多,這不,今兒個特意來給山神老爺賠罪來了。”
馬老爺說著又是一骨碌爬起了身,又是一口煙氣吐出。
“三牲,都是今兒個起了個大早砍下來的,血食都還熱乎著。”
“哦?這麼說,那就算是本神不提這回事,馬老三伱也要說的?”
聽聲音,這山神老爺好像有些詫異。
馬老爺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那是自然,小老兒騙誰都不能騙山神老爺。”
“你對本神倒是實在的。”
馬老爺聽著這話,臉上笑容愈發燦爛,但是吞吐出來的煙氣也越多。
“對山神老爺,我肯定是實在的。”
可臨了就在這時,這山神老爺的話風忽然一轉。
“可當時說進城是個路子,還說有問題找城隍爺來的那個人……也是你吧,馬老三?”
馬老爺臉上依舊在笑著……這他奶奶的怎麼不是他?
自己說過的話,馬老爺還是記著的。
可他娘的當時就在那烏蓬子裡邊說的話,自己,六子,柳小子還有那老山神,就這幾個在。
現在這話怎麼能傳到這新山神耳朵裡邊?!
柳小子跟六子肯定是沒問題的,那麼出問題的就隻能是那老山神了。
尻!
日他娘的靠不住啊這狗東西。
馬老爺心中已是罵瘋了,可臉上表情依舊是在笑,可又沒有多少笑意。
眼神甚至都還是冰冷的。
道場裡邊莫點火,所以……馬老爺亮了自己的靈體,燒的圓滿,渾身都在發亮。
這四周的煙氣也在繚繞之中,回到了馬老爺身邊,手段,早已經布下了。
他咳了咳,像是清了清嗓子。
“成,這事是我馬老三做的不地道,我認栽,隻是我這徒兒得讓他走。”
“小老兒行錯了行當站錯了隊,沒的說,但是他還小,而且這黃粱鎮裡頭,小老兒不在了,總得有個能撐得住場子的,不然整個鎮子沒了,這禍壓下來……山神老爺你應當也是擔不住的。”
馬老爺說完,重新叼起了老煙槍,雙手也算是環抱胸前,而後抬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神像。
眼神當中沒有半分畏懼,也沒有半分妥協。
這個時候,不管能不能打得過,總之就是心虛不得。
你越是心虛,對方就越會乘勝追擊
鼠頭神像和他對視著,嘴角又稍稍翹起,“理是這個理,若是換了尋常的走陰人,殺了也就殺了,可我畢竟是一正神。”
“若是將你們黃粱鎮這一脈趕儘殺絕……本神也要沒。”
六子也是頭一次聽著這說法,也才知道,自己當個守鎮人,竟然還有這講究?
那這多多少少也算是個保命牌了吧。
鼠頭神像說完稍稍抬頭,脖子上發出“哢哢”的聲響,抬起了些,但又沒有完全抬起。
一雙鼠目就這麼直愣愣地盯著那個同樣在抽煙的青年。
這一刻,六子隻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看光了,那是一動也不敢動。
如芒在背,雖有些腿軟,但到底沒軟。
六子還是很硬的,所以他也是毫無顧忌的的抬頭,跟這神像對視著。
一人一神就這麼看了片刻。
最後還是那山神老爺收回了目光,稍稍頷首,“成。”
“那就讓他去吧。”
山神老爺聲音落下,這原本緊閉的大門當即打開,門外,更加黑暗,隻有那匹青鬃在這打著蹄子。
馬老爺又抽了口煙,而後說道:“這會回去的話,老青坡那條路就彆走了,走後龜坳那條路吧。”
六子愣了愣,但很快就點了點頭,應道:“好。”
馬老爺從嘴中拿出了老煙槍,六子便已離開,跳上了馬車。
夜間不趕路,但現在也沒辦法了,隻能現在走,再不走,留在這可能都要沒。
眼見著六子已經離開,這門倏忽合上。
屋內……
不再有絲毫的言語,馬老爺先前吐出的所有煙氣當即化作一團,將他團團包圍,好似化作了一個白繭。
後頭,這神廟裡頭的四角,倏忽有著四支神香虛影落下,蠅頭香火點點亮。
隻是刹那間,這四支神香上頭就有著一道火鏈竄出,帶著昏暗的光芒,打向了那最中間的白繭。
“嗡”地一聲輕響。
白繭碰著這火鏈,立馬被燒出了一個窟窿。
馬老爺見狀,連忙收起了煙槍,罵了句很臟的話,然後從胸口拿出來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山龜殼。
往地上一丟的同時,他自己也跳了進去。
山龜殼越落地,就變得越大,等著徹底落到地麵的時候,就是跟人一般大小了。
馬老爺縮著身子,剛好鑽了進去,然後雙手雙腳同時一縮,整個人就都躲進了這王八殼裡邊。
其動作的熟稔,就好像已經事先磨煉過無數遍了。
臨了,等著他鑽進去之後,這山龜殼又往旁邊一滾,抵在了兩麵牆的夾角處。
隱隱之中,這山龜殼好似還幻化出了一隻山龜的虛影,其四腳撐地,牢牢地抵住了身形。
神廟裡邊,安靜了下來。
四角神香虛影逐漸散去,原本前傾的神像身子也是恢複了正常。
隻是過了片刻,這神廟裡頭再度響起了那山神老爺的聲音。
“你弟子胡尾加入了短刀幫,當了個行袋眾,你弟子劉鐵在周家的紙紮行,不知你這大弟子……是去找誰來送死?”
縮在龜殼當中的馬老爺聽了心中難免一慌。
這老登,果然看的門清!
隻是……他怎麼不提柳白那小子?是不知道還是彆的原因?
再說了,我搬救兵怎麼可能搬那倆貨,要找肯定是找我最疼愛的小弟子柳白啊!
馬老爺心中雖慌,但也並不是很多。
這麼多年的走陰生涯,什麼場麵沒見過?大大小小的生死危機不知多少次,這還不是走過來了,活到了現在?
所以……柳娘娘就再救我一次吧,就這一次,最後一次了!
山龜殼裡邊,馬老爺雙手合十,心中默默念叨著。
神廟裡頭,這山神看著角落裡的龜殼,越想越氣越想越氣,最後一鼠尾狠狠地打在了這龜殼上邊。
龜殼竟然紋絲不動。
祂……更氣了!
神廟外,山巒深處,六子架著馬車瘋狂地行駛在這山道上。
事到如今,他也算是終於曉得馬師父為何敢讓自己晚上回去了,因為他娘的這馬車上邊竟然能有命火燒起來。
雖然不知什麼手段,但這常燃命火,確實也夠撐著他那馬家莊子了。
之所以要回去……
是因為馬老爺剛剛那話,不要走老青坡,要走後龜坳。
什麼老青坡後龜坳,這倆都不是地名啊,而是他們師徒倆抽煙抽著無聊的時候,給馬老爺床底下的那倆木箱子取的名字。
馬老爺既然這個時候提起,那就比如那說明,叫“後龜坳”的那個箱子裡邊,有能救他命的東西!
隻是當時在那神廟裡頭不好言說,所以他才用了這委婉的法子。
想到這,六子催馬催動的更快了。
自己隻要再快一分,馬師父活命的幾率就能大上一分啊!
……
“這是一分都不能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