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這山澗石壁上,也是有個四角爬蟲瘋狂的往上爬著,嘴裡瘋狂的呼喊道:“來爺了來爺了。”
石頭落下差點砸到柳白,小草就撿起來了一個,怒氣衝衝地丟了上去。
隻可惜,丟不到那麼高。
氣得它直罵馬老爺。
地麵滿是河灘,小石子遍地,柳白往前走了一陣,耳邊的流水瀑布聲愈發明顯,也就在這左邊的石壁上,有個石道。
這裡的夜遊神氣息極為明顯。
柳白身子躍起,便是到了這石道口。
石道很短,約莫隻有兩米深,而此刻,這石道的最裡邊,便是蹲著一個渾身臟亂,還散發著惡臭的黑影。
似是感覺到了柳白的氣息,它抬起頭來。
也是直到此刻,柳白才算是看出這城隍老爺的真身。
其赫然是一頭山狗成了精,此刻它身上滿是烏黑的血液,讓人感覺很是惡心。
見著柳白,它更是雙膝跪地,顫抖著身子高呼道:“見過鬼老爺,見過鬼老爺。”
柳白沒有和它廢話,走到它麵前,一腳將其踹翻在地,而後稍稍蹲下身子,問道:
“我隻問一遍,血食城內的那場血雨,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什麼?!”
城隍老爺好像是聽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剛剛起來些的它又倒在了地上,身子都止不住的打著哆嗦,嘴上不停地重複著。
“怪我,怪我……”
柳白皺了皺眉,“莊應誠喊你乾的?還是喪葬廟?”
聽到這話,城隍老爺好像是稍稍清醒了些,它眼中帶著悔恨與痛苦,躺倒在地麵。
“百年修來終歸塵土,爾爾過往皆是一場空寂。”
它閉目,兩行血淚從其眼角流下。
就當柳白以為他是不是要沒了的時候,他終於開口,“前些個月,有三個走陰的,送了個夜遊神到我那。”
“那夜遊神也算是我的麾下吧,所以送過來的倒也合情合理,隻是沒曾想,那夜遊神的目標,竟然是我……”
柳白聽著也有些瞠目結舌。
這城隍老爺說的這事,他並不陌生,因為這說的,就是他最開始進城的時候。
跟馬老爺,還有六子一塊,送那老山神進城。
“那夜遊神有問題,臨死前把我汙染了,神位染血……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喪葬廟的手段。”
“喪葬廟盯上了我們這血食城,我躲不過的……躲不過。”
“那這場血雨,到底是怎麼回事?”柳白追問道。
城隍老爺聽著這話,苦笑一聲靠在了石壁上,“血雨是假的,現如今,那些百姓手腕上的血滴才是真的。”
“嗯?”
“血食城血食城,我也是直至前不久,才從那喪葬廟的人口中得知,這血食城到底是什麼含義。”
聽著城隍老爺的這番話,柳白已經隱隱有著猜測,也有著結論跟答案了……
隻是,這答案有些沉重,有些難頂。
“你的意思是,手上有著血滴的百姓,其實都是要上供給萬屍坑的……血食?”
柳白剛剛問完,這城隍老爺就猛地抬頭,似是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鬼……鬼老爺怎曉得,這血食城底下,是個萬屍坑?”
“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是……是,鬼老爺說的沒錯,這些百姓,就是萬屍坑的血食,都是我害的啊,都是我害的。”城隍老爺的血淚一直流淌著,沒有停歇。
“這血食城最開始的時候,不在這,是在往東,在那楓葉渡口的位置。”
“當時這萬屍坑還沒有被埋,對於一些牽羊憋寶的人來說,這萬屍坑是遍地都是寶,哪怕能隨便牽一點出去,那都能賣個上好的價錢。”
城隍老爺侃侃而談,“所以久而久之,楓葉渡口那邊,就成了一個市鎮。”
“再後來,楚國國都那邊派了高功過來,辦了水陸法會,最終將這萬屍坑深埋進了地底。”
“沒了危險,楓葉渡口的那個市鎮也就越搬越前,最後停在了如今這血食城的位置。”
“人聚而坊市成,這也就是血食城的由來了。”
城隍老爺一口氣都說了出來。
柳白也是頭一次知曉這其間的隱秘,“所以說,隻要萬屍坑被挖出來,手上有著印記的這些百姓,就都得死,是麼?”
城隍老爺苦笑著點頭。
“能阻攔不?那倆左手右腳在哪?殺了他們是不是就成了?”
柳白追問道。
城隍老爺回答道:“要想挖萬屍坑,就得有足夠的血液以及邪祟,血液的話,喪葬廟已經殺了司徒家,周家還有一些閒散走陰人,已經湊齊了。”
“餘下的邪祟……”
“要老樹林子裡邊的邪祟下山嗎?”柳白說出了小草先前的猜測。
“不……”
說到這,城隍老爺深呼吸一口,壓下心中的雜念,而後緩緩說道:“你不知道喪葬廟的人,有多瘋狂。”
“他們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要毀了整個血食城。”
“一半人口用來當做血食,一半人口用來化作邪祟,好挖出這萬屍坑!”
“什麼?”柳白聽著這話,都難免有些錯愕。
“他們這麼做,真就不怕州府那邊出手,還有楚國的報複?”
柳白問完,城隍老爺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兩年前,三國之下,唯有秦國尚存,其餘兩國……國將不國矣。”
“不然鬼老爺想想,為何這莊應誠作為這血食城的城主,敢跟這喪葬廟合謀?”
“喪葬廟威脅是一方麵,但更多的還是……國將不國,世將傾覆。”
柳白也沉默了,他也想過這種事。
如今這天下,一國之令難出京畿,四野割據,走陰天下,邪祟四起。
幾年前,張蒼就好似已經說過,他縫補不了多久了。
柳白抬起他的右手,鬼體的手腕上,空空蕩蕩。
鬼體不是血食,人體才是血食。
“喪葬廟準備怎麼將這半城的百姓化作邪祟?”柳白繼續問道。
“陰兵,陰兵過境。”
城隍老爺現在是有問必答,“他們竊取了木洞鎮的山神位,準備在那邊起陰陣,聚陰兵之勢,而後到血食城而止。”
“這也是他們要對木洞鎮山神,還有我這城隍位動手的緣故。”
“隻要陰兵一來,陰氣暴漲,城內但凡靈性高一些的百姓,都將變成鬼,等到了那時……也就是萬屍坑現世之時了。”
“現在他們進行到哪一步了?”柳白聲音都帶著一絲急迫了。
城隍老爺聞言抬起頭,似是驚訝於眼前的鬼老爺為何會是這番表現。
正常來說,邪祟聽說這事,不都應該高興無比麼?
怎麼這……
可驚訝歸驚訝,該說的還是得說。
城隍老爺緩緩開口,“昨兒個我走的時候,那左手右腳,就好像已經去木洞鎮了……”
“他媽的!”
柳白猛地站起,一句國粹脫口而出。
這豈不是說,已經沒機會了?左手右腳都已經去了木洞鎮,隻要他們起陰陣,到時放出陰兵,過境血食城。
等到了那時,一半百姓變鬼,位於這血食城地底的萬屍坑被挖出。
餘下的一半百姓被當做血食供奉。
那還怎麼玩?
玩個屁玩!
柳白甚至想著,要不直接喊娘親得了,這世界未免也有些太可怕了吧……
這才剛從黃粱鎮出來,才到這血食城,竟然就要麵對這些?
我還隻是個三歲的娃娃啊!
“對於這有實力的人來說,這世界是能被他們玩弄的,而沒實力的人,是用來被這世界玩弄的。”
城隍老爺躺在地麵,蜷縮著身子,沒了血淚留下,隻是呆呆地說了這句話。
柳白剛想著伸手,可也已經晚了。
這原本應當懷抱寶劍的城隍老爺,下一瞬,就變成了一條野狗,孤零零的躺在這地上,身上也隨之散發出惡臭,就好似已經腐爛了好幾天了。
柳白看著這一幕,最終也隻得起身,出來這石道口,而後一拳砸在這石壁上。
身後的石道倒塌,碎石落下,在這遠山荒嶺間,埋葬了這位血食城的城隍老爺。
柳白也不知道它有沒有做錯,但好像本就不能用對錯去評判彆人的一生。
“公子,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嘞。”
聽著小草的話語,柳白腦子裡邊沒來由的蹦出倆字,也就是小草時不時的說的那倆字……屠城!
隻要將這血食城的滿城百姓屠殺殆儘,沒了血食,沒了邪祟,這萬屍坑好像也就挖不出來了吧?
他正想著,卻是感覺須彌裡邊傳來了絲絲震動。
生死棋盤,有人說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