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天下風雲際會,老夫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峴山的一座荒山裡邊,柳白身化鬼體,看著手裡的生死棋盤說道。
隻是不同於先前,這次這生死棋盤上所顯化的,隻有沈若若這個黑象一人了。
柳娘子自是懶得搭理。
讓柳白沒想到的是,紅馬竟然也不見了。
想來也是,她來這雲州本就是為了日落山,現在這日落山事情一了結,自是也走了。
柳白難免回想著這紅馬在棋盤時的情形。
茶言茶語,說話聲音嫵媚婉轉,加上偶爾還會來句陰陽怪氣,於是很自然的一個大致的外貌輪廓便是出現在了柳白腦海裡邊。
模樣姣好,身材小巧,身上穿著淡粉色紗裙,說起話來姿態還有些嬌嗔。
當然,這些都是柳白的幻想。
指不定對方就跟沈若若偽裝的一樣,背後是個摳腳大漢,也都是有可能的。
“黑將大人,您也要走嗎?”
黑象蒼老的聲音響起。
“嗯,你有空也可以去外邊走走,當然,你這把老骨頭還是彆折騰了,還是在這雲州城裡好好頤養天年吧。”
柳白大笑著收起了棋盤,然後身形一躍而起,貼著這樹梢,筆直東去。
不多時,化作了人體的柳白也是再度回到了小算道長身邊。
小算道長在一顆老槐樹下等候著,見到柳白回來,自是再度取出了奢華至極的紙馬車。
“公子請上馬。”
小算道長臉上帶著得體的笑。
柳白剛剛離開,自然不是專門去為了跟黑象道個彆,而是因為……他體會到了久違的被支配的痛苦。
現在他走陰人還隻是個養陰神的,但是鬼體呢?
都已經成了【穢】,擁有自己的真名了。
換成實力來說的話,走陰人隻能殺個陽神,但是鬼體卻是能和鑄神龕的走陰人硬碰硬了。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極其大。
這種感覺就是柳白當初剛到血食城之後的感覺,每用人體活動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會不受控製的化作鬼體。
原因自然就是鬼體的實力太強,走陰人的實力壓製不住。
鬼體要出來透透氣了。
剛剛也是,兩人隻是剛從雲州城裡走出來一會,柳白就憋不住自己的鬼體了。
所以隻能連忙避開,放出鬼體透透氣。
而現在緩和過來了,自然就舒服多了。
於是就由小算道長趕著馬車,兩人再度北上。
“公子,貧道當年也走過江州,對好些地方都還算熟悉,到時可以帶你去耍……咳咳,曆練曆練。”
柳白老神在在地拍了拍小算道長的肩膀,“不錯不錯,很有前途。”
小草一聽這話,立馬就從柳白背後鑽了出來,大喊道:“公子伱要敢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小草我就要跟娘娘說,讓她打斷你的公子腿!”
“不去不去。”
至於柳白隻帶小算道長,不帶司徒紅的原因,也簡單。
單純的就是因為司徒紅的實力不夠,太弱了,若是此時的她能鑄個神龕,那柳白帶著她出門也無妨。
隻可惜,現在多少有些拖後腿了。
照顧什麼的話,更是不用了,柳白沒這麼嬌貴,總之是不至於出門都還要帶個婢女什麼的。
悠悠幾天後,兩人終究是抵達了這雲州與江州的交界地帶,而這還是這紙馬全力狂奔的結果了。
若是走的慢些,恐怕得十來天才行。
“公子,今晚咱隻能將就著在這附近住一宿了,等著明兒個才能抵達這前邊的望水鎮。”
“可以的。”
好在馬車靠譜,躺在上邊舒坦不說,還讓一些遊魂邪祟不敢靠近打擾。
“……”
是日傍晚,天色昏暗之中都已不見行人,甚至伸手也都不見五指了。
望水鎮鎮口,一家名為“福來”的客棧裡邊,燭光搖曳。
看店的掌管許是昨晚跟婆娘酣戰半夜,所以此刻也略有些疲憊,躺在椅子上直打盹。
眼見著又是把頭一點,一陣夜風吹來,他打了個哆嗦,人也清醒過來。
燭光瘋狂搖動著,他急忙起身用手護住,生怕這燭火被吹滅了。
“娘希匹的,這大冬天的還要老子守這麼晚,還不加錢,日了狗了。”
掌櫃的罵罵咧咧,正準備去提前把門關上時,卻忽地聽著外邊響起了腳步聲。
守店許久的店家掌櫃自是能輕而易舉的聽出,這來的客人隻有一個。
饒是如此,他依舊坐回了原位,打著哈哈說道:
“這麼晚了還趕路,這位客人速速進來歇息歇息,就算不住店,喝口熱茶還是有的。”
緊接著這門口果真就走進來了一個青衫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兩鬢頭發也都得打理的一絲不苟,肩上似乎還有個書箱。
想來是那夜間趕路的書生了。
掌櫃的臉上笑意愈濃,這都是生意,都是錢啊,隻是隨著這青衫男子走了進來,掌櫃的卻笑不出來了。
先前在外邊的黑暗裡邊,他看不真切也就罷了。
可等著人都進來,他才看清,這青衫男子肩上的那是什麼書箱,而是一雙手,一雙男子的手從後邊搭在他的肩頭。
他的後邊……還有個穿著灰衣的中年男子,模樣有些相似。
而這灰衣男子的肩上,同樣也搭著一雙手,後邊也有一個模樣相似的人。
如此一連著走進來了五個男子。
其中除卻第一個青衫男子像是個正常人,其餘後邊的四個……都沒有眼睛!
原本用來長眼睛的地方,現在都是平整一片。
額頭直接連著臉頰,五官隻剩下四官。
“這……”
掌櫃的看清之後,臉色大變往後一仰,直接從這椅子上跌了下來。
“鬼……鬼啊!”
掌櫃的下意識呢喃,眼見著他就又要大喊,這打頭的青衫男子卻是笑著往櫃台上放了一錠銀元。
掌櫃的沒喊了。
“店家放心,我們不是鬼,我們都是人,這後邊幾個都是我兄弟,隻是天生遭了難,所以才生的如此,往日裡出行也是不便,隻得靠我照養著。”
青衫男子說著還歉笑了聲,“驚嚇到了店家,還望海涵。”
掌櫃的看了眼眼前這知禮的青衫男子,又看了看櫃台上那圓滾滾的銀元寶,咽了咽口水。
“沒……沒事,都是苦命人罷了。”
他說完扶著櫃台站起,手一掃而過便是帶走了櫃台上邊的銀元,感受著袖子裡邊沉甸甸的重量,他臉上笑意愈甚。
“好,好,不知這位客官要幾間上房?”掌櫃的笑問道。
有這銀元在,彆說幾間上房,就算是包下整個客棧,那都是綽綽有餘了。
而這些,隻要自己湊足了上交的錢兩,餘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
“不住上房,通鋪就好了。”
“什麼?通鋪?”
掌櫃的有些錯愕,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所謂通鋪……其實就是後院的一間大房子,所有人進去後,都往裡邊一躺就是了。
打地鋪,也沒床鋪。
住宿環境有些惡劣,頂多也就比露宿荒野好些,但勝在便宜。
與之相反的上房就好些了,都是獨立的房間。
“嗯,我這幾個弟兄膽小,又不視物,單獨住著也都麻煩,不如通鋪一塊來的方便。”
“那……那也行吧。”
掌櫃的自是沒什麼疑問,他們都要去住通鋪的話,那這銀兩就幾乎等於是自己白撿的了。
旋即掌櫃的提燈引路,將他們幾個都帶去了後院的通鋪。
天色已晚,裡邊橫七豎八的躺著好些趕路人。
見著這幾個不視物的奇怪男子都躺下後,這掌櫃的也就離開了。
世上奇人千千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隻要給足了銀兩,其餘的什麼都好說。
畢竟江湖上可是有句老話,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因而更彆說這奇人,就算真的是鬼……那還是有點害怕的。
掌櫃的提著燈籠走了,這幾個奇奇怪怪的人也就將就著躺倒了。
四周鼾聲此起彼伏。
緊接著這幾人沒躺一會,就有一個站了起來,一股像是糜爛的味道散開。
四周的鼾聲就更響更多了。
其中一個瞎眼男子摸著地麵,終於找著一人,然後湊上去,在那人的脖頸間仔仔細細的嗅著。
“吃……吃這個!”
青衫男子看了那人一眼,搖頭道:“這人祖上積德,他也月行善事,是個有福分的,吃不得。”
第二個瞎眼男子則是撲在了另外一個男子身邊,湊上前去,聞的很認真。
青衫男子又跟著看了一眼,也是搖頭道:“這是個大善人,寧可自己餓點肚子也要將吃食分給窮人,吃不得。”
第三個瞎眼男子則是湊到一個虯髯大漢脖子間嗅了嗅,青衫男子見狀連忙將他拉了回來。
“這是個大惡人,背後還跟著許多,也吃不得。”
第四個瞎眼男子則是在一個瘦弱男子身上嗅了嗅。
青衫男子也說道:“他也吃不得,你們看著他隻是個點三火的走陰人藏在這,但其實他已經聚了五氣,而且背後還有一個大勢力,吃不得吃不得。”
這四個人見著不管自己怎麼嗅,大哥都說吃不得,便問道:“大哥,那你說誰才該被吃啊。”
青衫男子聞言起身,從這人群當中走過,環視一圈。
最後指著其中的兩個男子說道:“這個人跟這個人,平日裡行事不為善也不為惡,隻顧著自己,身上也沒什麼背景勢力在身,往後陰德也是無福無祿。”
“這樣的人,不就是等著被我們吃的嗎?”
青衫男子說完,四個人大喜,急忙衝上前去,但還是按照順序,在這人脖子間聞了聞。
聞的還很是用力。
他們聞過之後,這人的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為乾癟。
但反之這四個無眼男子的肚子卻是鼓了起來。
等著餘下的那個人,則是被青衫男子一個人獨享了。
一行五人吃飽喝足之後,又重新起身,青衫男子打頭,其餘四人依次搭在他們身後,然後往外走了幾步,身形便是走入了虛幻。
而在這大通鋪裡邊,隻餘下了兩具乾屍。
……
翌日,約莫辰時一刻,接連趕了三天路的柳白終於在這前邊的山坳裡邊,見到了一個鎮子。
小算道長眯著雙目看了眼,“公子,前邊就是望水鎮了。”
“好,那就在這歇一晚吧,等著明晚應當就能抵達楚河了吧。”
楚河流經千萬裡的蜃龍澤,等著過了這楚河,就算是進入江州了。
小算道長攤手間,膝蓋上便是多了一張堪輿圖,他雙手比劃了一下,便道:
“可以了,但是如今這楚河……我們恐怕得尋到專門的擺渡人才能過得去了。”
擺渡人……也是這走陰人萬千行當裡邊的一個。
跟寧義的水鬼撈屍人,應當是差不多的行當。
都是在水裡邊討生活。
水陰渡口,邪祟起伏,一山一水各有行子落,這若是沒個老點的講究的話,自不是人能隨意過。
所以說這每個渡口行子處,大多都有專門的撐船行走走陰人。
而這類走陰人,便是叫做擺渡人了。
“好,到時再看便是了。”
說話間,兩人也從這山道裡邊,到了這望水鎮的鎮東頭。
隻是剛到這,柳白兩人就見著這前頭的一個客棧門口,圍了老大一群人,其中不乏還有走陰點火的氣息。
除此之外也能聽到有人哭喊,說什麼“好好的,在你這住一晚上人就沒了。”
“賠錢,必須賠錢。”之類的話。
柳白兩人也沒從馬車上下來,馬車上前分開人群,他也很自然的看到了其中的場景。
兩具乾屍被並排放在了地上,兩旁還有哭喊的百姓。
除此之外,還有個穿著麻衣頭戴高帽的中年男子正點著火,聚五氣的實力,在這兩具乾屍身邊查探著。
見著旁邊人群擠了過來,他當即罵道:“擠什麼擠,急著送死不成!”
可等他轉頭看見這紙馬車時,先是錯愕,然後連忙附身大拜。
“不知道長法駕,失敬失敬。”
雖感覺不到眼前這小道士身上走陰人的氣息,但單就這紙馬車……齊康就知道,不是尋常走陰人能用得起的。
那些個百姓見著齊老爺都附身行禮,更是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