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b裡邊有倆人,原先是麵對麵坐著,左邊坐著的是個老者,身材不高,身上穿著灰衣,下巴還蓄著花白的胡須。
對麵坐著的是個穿著黑色繡虎錦袍的女子,披頭散發,低著頭,從她放在膝蓋上的左手看來,她的皮膚很白。
此時見著柳白兩人進來,右邊坐著的這女子連忙低頭跑去了對麵,空出了位置。
而且過去後,就被這老者攬住了,依舊低著頭。
柳白兩人自是坐到了右手邊的位置,這烏蓬小船本就不大,因而柳白此時自是坐在了先前那女子坐過的位置。
“嗬嗬,這是小女,比較怕生,還請二位見諒。”老者拱著手說道。
“無妨,老人家客氣了。”小算道長回禮。
烏蓬小船搖擺著,柳白瞥了眼外邊,早已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小算道長則是跟這老者攀談著,很快也就打聽來了些消息。
這老者叫做顧師傅,女子叫做顧二妹,都是燒靈體的,此番去這對岸的江州,也是為了去找這顧師傅的兒子,這顧二妹的大哥,顧大郎。
原由自是因為他們的莊子遭了祟,隻有他倆逃出來了。
此時也沒個去處,隻好去投奔顧大郎了。
小算道長自是問了句這顧大郎在哪,但是顧師傅顧左右而言他,小算道長也就識趣的沒再問了。
柳白則是坐著打盹,隻是眼神卻時不時地瞥過那黑袍女子。
倒不是說他好奇對方長相什麼的,而是因為柳白發現,他剛到這時,坐著的這位置,是冰冰涼涼的。
按理來說,這女子坐了有一會了,這位置怎麼都會有點溫度的。
但是並沒有……柳白也沒多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吧。
小算道長跟那顧師傅有一嘴沒一嘴的聊著,船也朝著這北邊的江州駛去。
但是自從柳白兩人進了船艙,不管是那船夫還是魚鷹,都沒了聲音。
柳白在這船艙裡邊呆著無聊,左右看了看,也就從船頭的方向鑽了出去。
他倆先前是從船尾,也即是魚鷹所在的方向進來的,從這出去,是這船夫的方向。
可隨著柳白一冒頭,卻發現,這甲板上……空空蕩蕩。
船夫呢?
詭異的是,沒人劃船,這船竟然也直直朝著北邊駛去。
無人駕駛?
柳白錯愕之際,卻是聽著頭上的棚子傳來了指甲抓著木板的聲音。
“你出來做什麼?”
是那個魚鷹在說話,聲音之中還帶著一絲不滿跟斥責。
起先還沒什麼感覺的柳白聽著它這語氣,還就從這船艙裡邊走了出來,然後回頭看去。
隻見在這昏暗的月色下,這魚鷹抓著船上的棚子,陰鷙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
柳白也沒什麼畏懼,“船艙裡邊待著太悶,出來透透氣。”
魚鷹沒有說話,柳白則是又是往外邊走了走,好似自言自語的說道:“那船夫呢?沒人怎麼劃船。”
好似聽著他這話,這船尾方向,柳白忽見一雙手搭在這甲板邊緣,緊接著一個頭發披散濕漉漉黏在身上的人頭探了出來。
他看著柳白,咧嘴一笑,露出那空蕩蕩的牙床,沒有一顆牙齒。
模樣詭異,像鬼多過於像人了。
不是先前那船夫又是誰?
所以這船之所以能一直在動,是因為這船夫在這船下邊推著走?
柳白也被這怪異的場景驚嚇,而此刻他也是發現,這船夫身上既沒走陰人的氣息,也沒邪祟的氣息。
所以……這是什麼玩意?
柳白稍加感知,這魚鷹立馬開口,這次聲音愈發沉重了。
“彆點火,你要在這楚河上點了火,待會可沒人救得了你。”
柳白聽著這話,也是看出了什麼,回頭看著這魚鷹問道:“所以,這艘船其實是伱的?”
這船夫,應當是這魚鷹的手段。
它才是這“撐船人”。
“正是。”
魚鷹說著微微仰頭,頗為自傲。
柳白點頭,所以這不是一艘“人船”,而是一艘“山精船”,看出來這點後,他又問道:“你最好真是這河神大人喚來的船夫。”
“嗬。”魚鷹聽到這話,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大笑話一般,冷笑道:“在這萬裡楚河上邊,誰敢惹河神大人的威嚴!”
“我可沒這找死的想法。”
一人一魚鷹說話間,那船夫又已經老老實實的回去水底推船去了。
柳白則是眯著眼,打量著這平靜的水麵。
但天色太過昏暗,烏雲遮蔽皎月,根本看不出多遠。
隻能見著這平靜的水麵上,迷霧沉朧泛起,偶爾似乎還能見著一隻水妖破水而出的情形。
“行了,少年,聽一句勸,少在這外邊看,容易出事。”
魚鷹再度勸阻。
好在柳白也是個聽勸的人,看了一陣,也就打算回去了,“還得多久才能到江州呢?”
“相安無事的話,一個時辰也就差不多了。”
“那還挺久,你這也得多養幾個人手啊,一個推著太慢了。”
柳白說著也就重新鑽回了船艙裡邊,一切照舊。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著打盹,連對麵的那倆走陰人也沒了聲音,都在休息了。
柳白倚靠在小算道長肩上,沒一會好像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之中,他好似夢見對麵這黑袍女子抬起了頭,在向他呼喊著求救。
他立馬睜了眼,對麵依舊保持著原樣。
顧師傅攬著自己睡覺的女兒,也在打盹。
反倒是小算道長投來了疑惑的目光,柳白搖頭示意無事。
他又問了小草,可小草也說什麼都沒感覺到。
就當柳白準備再眯會的時候,忽然間,他好似感覺到這船不動了。
船夫沒吃飯,推不動了?
“這是怎麼了?”
對麵的顧師傅也被驚醒,疑惑問道。
“貧道出去看看。”
就當小算道長準備起身之際,這船隻卻猛地搖晃了下,他急忙穩住身形,柳白也是抓住了船體。
頭頂的棚子上邊,傳來了魚鷹死死抓著棚子時,發出的“咯吱”聲。
“河神高懸,船使渡客。”
魚鷹尖銳的叫聲響起,“你也敢攔,不怕犯了河神忌諱!”
船艙裡邊,這顧師傅沉聲道:“有東西劫船了,就是不知是邪祟還是河妖。”
“這種事很常見嗎?”小算道長問道。
“不,很少見,老朽往來近百趟了,也就遇到這麼一趟子事。”
這顧師傅臉色有些難看,似是預料到了什麼恐怖的後果。
柳白聽著他這話,卻是“嗯?”了一聲。
往來近百趟,這跟他先前說的話,好像是有點不大一樣啊。
不止是柳白,小算道長也是發現了,顧師傅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臉色稍變,急忙拉著顧二女去了船尾的方向,嘴裡還喊著,“船使大人,需要幫忙嗎?”
柳白跟小算道長相視一眼,也是從相反的方向出了船艙。
按這顧師傅的說法,這經曆……可算是難得了。
等著柳白兩人從船艙出來時,這船體搖晃已經極為劇烈了,船尾的那顧家父女甚至都得邁開雙腿才能站穩。
至於柳白跟小算道長,則是穩站,不管這船體怎麼搖晃。
他倆都紋絲不動。
船體拍打著水麵,隱隱之中甚至都能有著河水進入船艙了。
這樣下去,就算這魚鷹能穩住,這烏篷船怕也是要浸水下沉了。
柳白回頭看著,隻見這魚鷹腦袋不停地左右張望,雙翅張開穩住船體。
“船使大人,要不咱點個火,看能不能將其嚇跑?”
船尾的顧師傅提議道。
“嗬,你是想死的更早是吧!”
魚鷹說話間,這水麵忽有一蘆葦哨破水而來,像是打著水漂,速度很快。
柳白見著時還在遠處,但是下一瞬就已經到了這魚鷹嘴巴裡邊。
它張嘴咬著,隻一下,它就怒喝道:“你們倆夥人,誰惹了怪異!”
聽著這話,柳白瞬間就明白了。
敢情現在在這水下搖船的,竟然是那一目五?!
“怪異這東西,沒點實力也敢惹!真是不要命了。”
魚鷹在怒罵著,柳白隻覺得它有見識,連怪異這東西竟然都知道。
而也就是這魚鷹喊出來之後,好似被這船底的一目五聽見了,於是搖晃的更加劇烈,隱隱之中都有將這船搖翻的跡象了。
小草則是沒品的,還替這一目五喊著節奏,氣的柳白都想將它丟進水裡去喂魚了。
魚鷹穩了這麼一陣,眼見著穩不下去了,便是罵了句。
“怪異也敢惹,你們在這慢慢玩吧,小爺我不伺候了。”
說完這大鳥跳起,扇動翅膀,“撲騰撲騰”了幾下,就消失在了這黑夜裡邊。
顧師傅還在招手喊著,“船使大人,船使大人,你彆走啊,救救我們。”
“救命啊,船使大人。”
但是這魚鷹不僅沒有回頭,連理會都沒有絲毫理會。
顧師傅見狀,立馬轉變了說法的方式,大罵道:“狗日的魚鷹妖,我日你太奶的!”
“你個狗日的玩意。”
柳白低頭往自己的眼皮子裡邊摸了點骨灰,小算道長則是搶先一步跳到了這船篷上邊,指著對麵的顧家父女說道:
“你們竟然敢惹怪異,這下好了,我們也要被你給害死了。”
剛想著出口唾罵的顧師傅聽著小算道長這話,愣了愣,然後急忙辯解道:“什麼怪異,我們可沒招惹過啊。”
柳白跟著跳上了船篷,然後朝這船體的兩邊看去。
摸了骨灰的他看去,隻見這眼中的視線都已經轉變了,多了層灰蒙蒙的霧氣似得。
而在他的視野裡邊,隻見這船體兩邊,各有兩個無眼的一目五,他們雙手搭在這船的甲板上,用力的推搡著。
他們猙獰著麵容,大笑著卻又沒有發出聲音,極為怪異。
看起來也極為滲人。
這河水拍打在他們臉上,又被他們咽進嘴裡,但柳白卻並沒見到那有眼一目五的蹤跡。
所以說……他們一開始說著不敢殺我,都是假的?
這哪有什麼不敢殺的,都事先在這埋伏好了。
“公子。”
小算道長顯然也是見著了,在詢問著柳白的打算。
柳白沒說,隻是在他的後背輕輕敲了兩下,示意他彆急。
隻是這麼一會功夫,這船艙裡邊也都浸水了,顧師傅還想跟著跳上這船篷上來。
可就等著他起身的那一刻,這船……裂開了。
字麵意思的裂開,還還不是從中間一分為二,而是直接,整艘烏蓬小船轟然炸開,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從這最中間將這船體頂破了一般。
也不用誰提醒,柳白跟小算道長都是趁機躍起,等著這船體炸開的時候,各自挑選了一塊最大的船體木板,踩在上邊的那一刻,自是下沉,但隨著提起一口氣,木板飄起。
他倆腳下一點,這木板便如那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徑直向北。
此時柳白很自然的想起了一個詞。
一葦渡江。
現在他雖然不是一葦,但是這一板也差不多。
他倆輕而易舉的避開了,但是那顧家父女就是跌落進了水裡。
好在那顧師傅看著還是個會水的,掙紮幾下就抱住了一根橫梁,把頭露出水麵喘著氣。
但是那顧二女……掉進水裡後,卻直接沒冒頭了。
連一下路麵都沒有,這顧師傅顯然也發現了這點,幾次三番潛下去似是想將那顧二女找見,但都無功而返。
“他倆應當不是父女。”
柳白耳邊傳來了小算道長的聲音,不僅如此,他還在不停地打量著兩旁,似是想早點找見那一目五的蹤跡。
但自從這烏篷船被他們搖翻之後,他們就再沒現過身了。
不知藏在這河裡什麼位置。
柳白打量了一圈,臉色逐漸陰沉,轉而跟小算道長說道:“你先走了,去對麵等我。”
“公子,這……”
這次情況不同以往,還是在這波雲詭譎的楚河上邊,小算道長也想著再度跟柳白確認一下。
“嗯。”
柳白點頭,這小算道長也就沒疑問了。
公子既然讓自己走了,那麼自己再留在這,就是礙事了。
他反手從袖中取出來一張黃紙符籙,貼在腳下這木板上,刹那間,這木板就好似離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
眨眼間就已經離去極遠了。
那顧師傅見著道長都走了,臉上表情糾結猶豫了刹那,也是選擇離開。
但他就沒小算道長這高深手段了,隻得抱著這橫木,朝前邊遊去。
可很快,他就放棄了掙紮抵抗。
隻顧抱著這橫木,順水朝著東邊下遊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