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依舊飄蕩著迷霧,雖說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但是兩米之外人畜不分還是差不多的。
就如同柳白初進來時候是一樣的光景,並無多大區彆。
柳白雙手一撐起身,環視一圈,恍惚了好一陣才想起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進了這黃粱福地,左右兩邊都還有和他一樣在這躺著的“試煉者”。
準確來說,應當是屍體了。
有些甚至都已經能看到蛆蟲在其五官之內進進出出,已然是死去許久了。
柳白看著坐在自己腿上,熟悉又陌生的小草。
“公子,你還記得小草嗎?”小草弱弱的問道。
“你是……誰來著?”柳白反問道。
小草一聽這話立馬就鬆了口氣,“我是小草啊,是你草哥。”
“嗬,嗬嗬。”
柳白看著它冷笑一聲,小草當即就認慫了,低著頭弱弱的說道:“小草就知道公子肯定是不會忘了小草的,公子對小草最好了。”
“嗬,我睡了多久了?”
柳白一邊問著一邊看向了自己的麵板,上邊的屬性點是“36”。
夢境裡邊過去了一年,現實中就是過去了七天。
柳白本來還想著換算一下,可轉念一想才知道自己傻逼了,屬性點36,不就是說自己在現實中過去了36天。
“公子已經睡了36天零3個時辰了。”
小草掐著手指,對這點記得很是清楚。
柳白“嗯”了一聲,這才轉頭看著始終站在自己身邊,沒有半點動靜的人影。
這是個……死人?
身上的氣息也是一會有,一會無的,柳白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活人還是個死人。
可就當他站起身的時候,這個人影卻好像忽然被驚醒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情平靜下來。
隻是那原本就若有若無的氣息,卻依舊如此。
起身後的柳白也是終於從側麵看出了這人是誰……
“黃……黃生?”柳白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問道。
因為站在他麵前的這人,分明就是夢境裡邊跟自己相處了幾年有餘的黃生。
對於他,柳白是記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柳老爺嘛。”黃生回過頭來,看向柳白,笑著說道。
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柳白在夢醒的最後一年,黃粱鎮裡邊的百姓已是在喊他“柳老爺”了。
就跟當年的馬老爺一樣。
柳白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黃生,稍一沉思就猜到了是怎樣的一個可能。
“所以黃粱一夢,是伱黃生的黃粱一夢?”
“不愧是柳神的子嗣。”
黃生誇獎了句,回過身來。
此時的他跟夢境裡的他又有些不大一樣,雖依舊是那副麵容,可現在的他一舉一動之間,姿態卻是瀟灑寫意之至。
可謂是絲毫沒了夢境裡邊的那股猥瑣勁。
“那這夢境……到底是怎麼的一個情況?”柳白心中還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
黃生也知道,他此次來,似就是為了這事。
他笑著盤腿坐下,四周的屍體便是自行消融滲入地底,連絲毫的腐臭味都沒有留下。
難怪這附近的草都長得更茂盛……柳白心中下意識的感慨了句,也是跟著坐了下來。
也不用他問,黃生就主動解釋道:
“所有進入夢境的人,開始所經曆的都是一樣的。”
柳白還閉眼沉思了片刻,才想起他當時剛進入夢境時候是怎樣的一副情況。
“所以都是會被胡尾打的倒在路邊,然後撞進回來的六子跟馬老三。”
“對,你們都會聽著六子的鄙夷和馬老三的不屑一顧,而絕大部分人都會不甘受著屈辱,從而反抗,死在了六子手中,這就是第一難。”
黃生娓娓道來般的解釋道:“第二難則是回到家中,天寒地凍,有些人想不到拆卸門窗禦寒,又或者有些人想著去彆的地方過夜,其間又死去無數。”
“有好些人甚至都熬不到我去找他們的時候,而就算僥幸撐到了我去找他們,可等著他們短暫活下來後,見著我留下來的字跡,就會來到我家,把我殺了,想著鳩占鵲巢,可是依舊身死。”
柳白聽出了黃生話裡的意思,“你是說,隻要在夢裡殺死你,那麼那個人也會死?”
“那不然?在我的夢裡殺死了我,你不死誰死。”黃生失笑,可見著眼前這柳白的反應,他像是想明白了什麼,好奇問道:“你不會也想過殺我吧?”
“沒,我柳白不是這忘恩負義之人。”柳白篤定道。
黃生也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隻是笑著感歎道:“總之儘皆身處黃粱鎮,死法卻是有著千千萬。”
柳白見著他說完,再度問道:“那這黃粱鎮……跟我所在的黃粱鎮,有什麼區彆呢?”
這黃生開始竟然能說出柳娘子,那勢必也就會知道黃粱鎮跟這個黃粱鎮之間的隱秘。
這絕不可能是巧合。
黃生似是早有預料,知曉柳白會問這個問題。
所以聽著柳白發問之後,他也不驚訝,反倒是笑著反問道:“你覺得呢?”
柳白先前在夢中也曾無數次的思考這個問題,也得出了幾個較為可能的答案。
首先是娘親所在的黃粱鎮,必定是真的。
裡邊的所有人都和常人無異,甚至像是胡尾他們,都還能從黃粱鎮裡出來,去往雲州城內活動。
這要是假的,那娘親得是什麼實力?
說上一句創世之神怕都不為過了吧……不是柳白看不起自己娘親,他是真覺得柳娘子沒這實力。
此刻看著黃生這個黃粱福地之主,他試探性的問道:“黃粱鎮是真的,這裡的是假的。”
黃生不置可否,反倒是問起了彆的事。
“那柳公子覺得這裡的黃粱鎮,跟你所出生的黃粱鎮,有什麼區彆?”
這問題,也是柳白先前想過的,這幾年的時間,他無所事事之時,可謂是將這些問題都想了個遍。
“雖然說著不大合適,但我覺得……這黃粱鎮裡的人,更合乎人性。”
雖說柳白無數次吐槽過這黃粱鎮“民風淳樸”,可實際上呢?
很多時候,他們“淳樸”的民風,就是最合乎人性的選擇。
馬老三雖是走陰人,可走陰人天生就得匡扶正義,天生就得拯救這些百姓於苦難?
哪有這樣的道理。
走陰人燃燒的本就是自身的命火,若是這陰珠一下跟不上,那麼所消耗的就是命了!
拿命去救彆人,收取些報酬,那不是情理之中麼?
而且他還願意打欠條,願意給彆人賒賬。
所以說,馬扒皮的確是扒皮了點,但也是給了這些百姓們活路。
可同樣的,站在這鎮子百姓們的立場上,也沒錯。
馬扒皮都剝削的這麼狠了,那自己為了自身安危,自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才行。
哪會想著熱心腸。
至於彆的心狠手辣什麼的,那就更是常理之中了,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
所以哪怕很可怕,但柳白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黃粱鎮……更加真實。
“人性?”黃生似是對柳白這個回答很是感興趣,再度追問道:
“柳公子覺得這人性是惡多,還是善多?”
“那自是……惡多。”
柳白輕聲回答道。
一旁的小草隻得左看看右看看,什麼都看不懂。
黃生又笑了,“上一個問題,柳公子答錯了。”
柳白也不意外,再度回答道:“那就是這兩個黃粱鎮,其實都是真的。”
他這話說的隨意,甚至有種脫口而出的意味在裡邊。
黃生聽完卻是笑不出來了,轉而很是認真的看著眼前的柳白。
“柳公子……何出此言?”
“你在走自己的道。”
柳白回答的很快,沒有絲毫停留。
黃生聽完後,沉默了許久,依舊沒有說對或是錯,隻是誇讚了聲,“不愧是柳神之子。”
說完之後,黃生又道:“放心,他們永遠不會走出去的。”
他回頭看了眼四周的迷霧,柳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一刻,柳白好似看見了這迷霧遮掩下的,赫然是一個黃粱鎮。
“晚輩還有一事不明。”
“哦?你說?”黃生回頭看著他。
柳白問道:“這黃粱福地即是存在了千百年,那即是說馬老三他們也存在於是這麼久了,那這怎麼跟血食城黃粱鎮對上的?”
黃粱鎮的馬老爺跟胡尾他們,可是活了沒多久,甚至都不到百年時間。
黃生笑道:“這事……柳公子還是回去問柳神為好,在下就不說了。”
所以,娘親是知道這些事的,甚至還都有摻和。
柳白低頭看了眼小草。
後者立馬把目光移開,蹲在地上,咋咋呼呼的說道:“咦,這裡竟然有一根人的手指骨,這可以拿回去給小算玩哩。”
“裝傻。”
柳白說了句,在抬頭看向黃生時,即是說道:“我好像知道為什麼我所在的黃粱鎮,會是那副模樣了。”
“哦?”
黃生好奇。
柳白則是輕聲說道:“因為我娘在那。”
正是因為柳娘子在那,所以馬老爺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想著從那些窮苦百姓身上討未來。
所以馬老爺不會是馬扒皮。
當然,也有可能之前存在過好多“馬扒皮”,但都被柳娘子隨意打殺了,所以剩下來的,就是“馬老爺”了。
“公子高見,必定如此。”
黃生聽著柳白的言語,急忙彎腰朝柳白行了一禮,不敢絲毫怠慢嘲諷,而是由衷的說道。
柳白問完了這事,又是轉而看向了自己腦海裡邊的那張血色的奇寶圖紙。
“在這。”
黃生輕聲說完,柳白就察覺到自己腦海裡邊的那張奇寶圖紙已是消失。
轉而出現在了黃生手中。
柳白看著那張通體好似被血液浸透的紙張,“前輩,不知這黃粱福地裡邊,為何會有這麼多的奇寶圖紙?”
“多嗎?”
黃生笑著反問道。
柳白察覺到四周多了些斑駁的光亮,不免抬頭看去,隻見這黃生背後赫然飄著數十個光點。
青白一片,其中又是白點最多,約莫是這青點的三倍有餘。
柳白粗略估計,應當是有一百來個光點的。
而這些如果都是奇寶圖紙的話,那麼這得是……
“你哪來的這麼多?”柳白難免問道。
黃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小草就嘀嘀咕咕地說道:“公子你是不知道他是誰哩。”
“他是誰?”
“全天下煉製奇寶最厲害的就是這黃生了。”
所以眼前這人,不僅是在夢中證道,還是全天下最厲害的煉器大師……柳白將黃生的身份換成了自己比較容易能理解的說法。
聽著小草的誇讚和柳白錯愕的目光,黃生也是頗為享受,他微微笑道:“閒來無事,偶有所得,算不上好,草哥謬讚了。”
“可沒有謬讚,這是娘娘的說法哩。”
小草也是很滿意這黃生的稱呼,草哥,多久沒人這麼叫過我小草哩。
黃生一聽是柳娘子的說法,更是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