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建安五年之時,曹操還未統一北方,袁曹正對峙於官渡。
彼時孫策被刺身亡,孫權正處繼位之初,魯肅受周瑜引薦投身於孫權麾下。
孫權與他一見如故,兩人合榻而飲之時,魯肅便趁機向孫權進獻了一道宏圖大略。
因是榻上獻策,後來便有榻上策一說。
令魯肅震驚的卻是,這榻上策乃是一道密略,孫權和他都未刻意對外聲張,連江東所知者也為數不多。
而蕭和,這麼一個千裡之外的荊州,寂寂無名的山野隱士,又是如何知曉這道密略?
不光是魯肅,此刻連劉備亦是一頭霧水,茫然的看向了蕭和。
“我那榻上策,江東知者也甚至,他怎麼可能知曉,莫非是信口胡言?”
震驚過後,魯肅依常理一推斷,旋即冷靜了下來。
“什麼榻上策,肅聽不太懂蕭先生此言何意。”
魯肅便嗬嗬一笑,裝起了糊塗。
蕭和知他在裝傻充楞,便拎著酒壺起身上前,為魯肅斟一杯酒。
“除黃祖,伐劉表,取荊州,競長江之極,全據江南,確實乃是上上之策也。”
“江東豪傑甚多,能有子敬兄這等遠見者卻鳳毛麟角。”
“子敬兄之深謀遠慮,和甚是佩服,這杯酒我敬子敬兄。”
蕭和酒杯遞到魯肅眼前,順勢不動聲色點出了榻上策前半段。
魯肅臉色駭變,手猛然一抖,酒杯險些沒能拿穩。
“他所說,正是當日我與主公所說,近乎分毫不差!”
“他不是信口胡言,他是真的知曉!”
“這怎麼可能?”
魯肅心中翻江倒海,難以置信的看著蕭和,嘴巴大張卻一字說不出口。
“不過,子敬認定曹操不可除,漢室不可複,卻未免太過悲觀。”
“我家主公尚在,孫將軍也尚在,隻要我們兩家並力齊心,焉知不能伐滅曹操?”
“而且…”
蕭和臉上笑意收起,以責備的口吻道:
“孫將軍乃大漢之臣,子敬兄卻勸孫將軍據江南稱帝建號,莫非想讓孫將軍步袁術之後塵不成?”
咣鐺!
魯肅酒杯拿捏不住,脫手跌落在地。
一張臉則是駭然大變,煞白如紙,驚出了一頭的冷汗。
蕭和將他榻上策的後半截點破。
強如曹操,三分兩下有其二,卻仍打著匡扶漢室的旗號。
你魯肅身為漢臣,卻煽動你的主公去學袁術,去僭越稱帝!
你安的什麼心?
你是要做國之奸臣,漢之逆賊嗎?
“蕭先生,我,你,我…”
魯肅愕然驚悚的望著蕭和,吱吱唔唔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和卻臉色忽變,哈哈一笑:
“我也隻是聽了一些傳聞而已,孫將軍和子敬兄皆為大漢忠臣,子敬兄怎麼可能鼓動孫將軍學袁術那逆賊呢。”
說著他撿起案幾上酒杯倒滿,重新送到魯肅手中:
“其實我想說的是,以子敬兄之韜略見識,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們有樊城堅不摧,有漢水為天險,擊退曹操當不在話下。”
“孫將軍若真想出力,與其心心念念派兵入江夏,倒不如移師淮南,全力去攻合肥。”
“子敬兄,你說呢?”
魯肅捧著酒杯,木然的僵坐在那裡,如同一位無知少年被老學究循循善誘的教育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