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斷木,一息之間,截人性命!
他們老大可是隱元巔峰快要到洞明境的修為!雖然在修真九段裡,也隻是初階,但竟被一招秒殺?!
這人……不!
她真的是人嗎?!
四個修士嚇得兩股戰戰,他們此前從未聽聞此行有這樣的劍修,加之麵前人蒼白的麵色,鬼氣森森的模樣,與古樸衣衫上的血跡……
他們怕不是惹到了什麼彌天境內的妖鬼了!
畢竟早有傳言,自當年劍尊不敵通天魔氣身隕後,大荒山的彌天秘境至今已百年未開,而周圍被稱之為“彌天境”的土地上,則終日裡煙霧繚繞,怨鬼哭嚎。
怪都怪當年那盛凝玉!還號稱什麼“明月劍尊”,竟是連魔氣都除不乾淨!
那四個人本是心生怨懟,誰知忽然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竟是一時間心神恍惚,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的走了。
盛凝玉攥緊了右手。
從手腕處蜿蜒直掌心的鮮血觸感粘膩,她並不敢看自己的右手,卻有些喜歡。
疼痛能讓她清醒,也能讓她知道,她還活著。
確認那些人走了,盛凝玉無聲鬆了口氣。
事實上,她遠不如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
若是放在以往,區區幾個築基巔峰的修士,她隻用一道劍風便足以。
而現在,她靈骨被奪,右手指骨斷裂,本命劍更是碎得連個殘骸都沒留下。
靈力全無,卻能用樹枝使出方才那招,裝腔作勢的唬人,還多虧了盛凝玉根骨奇特。
尋常修士隻有一根靈骨蘊藏體內,大都在心間,手臂,或是腿部。
但她有兩根。
一根在右手,一根在脊柱。
也正是因此,當年縱然陰溝裡翻船,在脊柱之骨被抽出前,她也拚死在那人的心頭留下了一點痕跡。
可惜沒能殺了他。
盛凝玉漫不經心的轉了轉眼,忽得一怔。
她的身後的大樹下正依靠著一個青年。
姿容豔絕,膚白如雪,或是因先前經曆了一番打鬥,他的眉心還留有一絲血跡,整個人顯出了幾分病態的頹靡。但偏偏他望來的眼神極為乾淨,不沾一絲塵埃,安安靜靜的依在樹旁,漂亮乖巧得像是一株水上的菩提蓮。
好看!
雖然已經記不清臉,但盛凝玉直覺,這人比她被稱為“第一公子”的二師兄容闕還要好看!
青年望著她,沒有起身,咳嗽了幾聲,似是想要牽起嘴角,笑容卻十分勉強:“在下謝千鏡,多謝仙君相救。”
嗯。
嗯……?
盛凝玉眨了下眼。
兩根靈骨被抽了一節半,她早已沒有靈力,方才根本沒注意到這青年。
盛凝玉不著痕跡地掃了眼青年身上的斑斑血跡,目光在他還在滲血的腕處凝了凝,腦子遲鈍地轉了轉,慢吞吞地開口:“方才那些人,是跟著你來的?”
青年垂下眼:“是,他們不止想要我的靈骨,還想要我的血肉……方才若非仙君出手,在下定有性命之憂。”
盛凝玉:“……”
原來罵的不是她啊!
盛凝玉宣布,這世上少了五個沒眼光的人。
被罵醒的怒氣驟然消散,盛凝玉心情好了許多,複又看了眼麵前人。
饒是衣衫滲血,形容狼狽,卻不掩那天地間一等一的絕色。
盛凝玉思緒飄忽了一瞬。
她喜歡好看的東西。
好看的花,好看的劍,好看的人。
若她還是劍尊時,少不得要為這容貌不俗的小輩討個公道。
隻可惜,她現在已不是劍尊,更不是什麼“仙君”了。
盛凝玉曬笑了一笑,眼神又落在了他的右手腕間。
看起來倒是與她同病相憐。
“公子客氣了。”
盛凝玉太久沒與人交流,此刻組織著語言,努力模仿記憶中模糊的字句,慢吞吞地開口。
“我姓寧,名為月明。沒有什麼深厚的靈力,更不敢妄稱什麼‘仙君’。此番出現在這裡,不過是因人惡作劇,把我埋在了地底。”
謝千鏡微微蹙眉,如瓷似的麵上浮現出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困惑:“埋入地底?這算什麼惡作劇?對方可是有何目的?”
光風霽月的皮囊之下,卻是滿滿的惡意。
他想勾著盛凝玉想起那些往事,起了怨氣,也生了心魔。
同他一樣。
誰料盛凝玉聳了聳肩,不甚在意道:“誰知道?或許是想用裡頭的黑暗嚇死我吧。”
謝千鏡一頓。
“但總而言之,我要出去報仇。”
盛凝玉話鋒一轉,卻對著樹下的人伸出手。
彌天陰沉的夜色裡,似乎有月光升起。
她的聲音有幾分沙啞,言辭間也總有幾分久不開口的生澀,可哪怕在如此情況之下,舉手投足間竟也透出了幾分清風朗月的灑然。
“一起嗎?”
她全然不記得他了。
謝千鏡目光散開,止住心頭莫名的悸動。
清風吹拂,幾縷青絲落在了他的肩頭。
謝千鏡低下眼簾,轉瞬間掩去了眼底陰戾暴虐的惡意,再次抬眸時,已彎起了眉眼,笑容乾淨又無害。
他將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好啊,我跟你走。”
就讓他這個天生魔頭來看看。
這位曾經一劍驚動十四州的明月劍尊,到底真如天上明月皎潔動人,還是……
謝千鏡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了盛凝玉牽著他的左手手腕上。
還是和其他人一樣,也在渴求著他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