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盛凝玉便沒有去尋香夫人,而是回了自己的住處。
紀青蕪顯然是在等她,一見到盛凝玉的身影就急急的迎上前來:“寧姐姐,你——”
她遽然停下話,神情變得好奇:“現在的模樣,才是你真正的長相麼?”
盛凝玉:“?”
她接過小姑娘遞來的水月鏡,仔細一照。
好消息,她還是她,沒變醜,也沒變奇怪。
壞消息,她的外貌重返十七歲年少時。
盛凝玉:“……”
她算是知道原老頭那破藥丸是乾什麼的了。
說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什麼“你的靈骨若在那幾個人身上,你碰到他們時,會有所感應”,說什麼“你的容貌與身姿老朽自有辦法,隻是變化太大,反而會被人看出不對”——
盛凝玉覺得原道均就是想看自己笑話。
糟老頭子果然壞得很。
盛凝玉內心編排千萬,麵上卻流露出了一抹羞澀:“我先前服用妖物,改了容貌……”
盛凝玉編得跌宕起伏,紀青蕪聽得如癡如醉。
“所以香夫人見到你時才那樣驚訝,原來你不是劍尊後人,而是夫人走丟的親戚的女兒!”
“天啊!原來夫人亭中的畫像也不是明月劍尊——怪不得夫人從未承認過,原來那畫像畫的是她死去的親人!”
“那你的名字——”
“就叫明月。”盛凝玉頓了頓,又道,“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姓王名九,字明月。青蕪妹妹,你以後叫我名或字都可以。”
王九,字明月。
這名字普通到足夠泯然眾人。
盛凝玉不信,清一學宮裡人才濟濟,還有人有空注意到這尋常至極的姓名。
紀青蕪捂住嘴,壓低了聲線:“明月姐姐,今日走後,有靈師兄他們俱是好奇不已,若是明日問起——”
盛凝玉歎息:“香夫人極思念我的母親,明日我大抵還是要去陪陪她的。至於其他,我自是信得過有靈師、師弟的,若是他們問起,你如是說吧。”
卡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能將“有靈師兄”三個字說出口。
那也太不要臉了。
盛凝玉把這一切告知香夫人後,就見對方以帕掩住唇,咯咯直笑。
“那我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香夫人笑了起來,“白白的多了這樣好的一個後輩呢。”
盛凝玉也笑起來,卻又搖搖頭:“抱歉。”她輕聲道,“我如今靈骨不全,不敢輕易暴露身份,卻未經你同意,將你扯進來——”
“這是說得什麼話。”
香夫人抬手又加了一層結界,複又端上了一碟新的糕點,微笑著看她一口一口的吃著糕點,心中無比滿足,“大人,就是我有用才好呢。”
若再是如六十年前那樣,隻能枯坐著等待一個又一個真假難辨的消息,那還不如真的淪為毫無理智的妖鬼,起碼有一絲微薄的希望,能在死前得劍尊垂眸。
香夫人將準備好的香遞給她,除此之外,還附贈了一個星河囊。
若論起作用,星河囊與尋常儲物囊毫無區彆,唯一的不同,也隻有外表更華麗好看些。
隻有年少不知愁的小仙君才會喜歡。
香夫人小心試探道:“老家主告知我,如今封宮,是為了半月後清一學宮重啟做準備。他說您也要與殊和弟弟他們一起前往清一學宮,我就看著準備了一些東西……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如此漂亮的小香囊,我怎麼會不喜歡?”
盛凝玉當著香彆韻的麵就將香囊掛在了腰間,拍了拍:“多謝阿燕姐姐,有了這東西,我可就不愁沒地方堆我的符籙了。”
想起飛雪消融符的事兒,香夫人再次掩住唇笑了起來。
笑完後,她垂著眼,小心的將一枚不起眼的木鐲子推到了盛凝玉的麵前。
“大人要去學宮,若還是用遮目珠,恐怕多有不便。此物名為‘斂息鐲’,不僅可以遮掩氣息,掩蓋您腕上傷痕,還能讓修為天權境極以下的人都探不出你的靈骨,隻當你是隱元境一段的小弟子,大人若是想在學宮裡用劍,也不會叫人看出端倪。”
“隻是這東西至多隻能接受洞明境的靈力,若是再往上,恐怕就會瞬間碎裂。”
香彆韻說著說著,自己先蹙起眉頭來。
太粗劣了,她想,這麼粗劣的東西,往日裡劍尊看一眼都是辱沒,我如今竟然敢拿給她,還想讓她佩戴——
“——這是極好的東西。”
盛凝玉握住了木鐲子,手指在上麵摩挲了幾下。
說是木鐲子,可這木頭卻不像是尋常梨木,更像是凡塵中金絲楠木的變體。
日光之下,桌子似有銀光流轉。
盛凝玉眉頭卻沒鬆開,她沉吟幾許:“若我想的沒錯,你……”
“大人!”香彆韻開口打斷,胸口激烈的起伏,“若您不喜歡,就將鐲子丟到湖中去吧。”
盛凝玉從沒見過這樣強硬的香彆韻,一時有些怔然,隨後起身走到她身側蹲下,仰著頭看她:“阿燕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妾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