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舉著燈籠蠟燭過來,崔景煜嫌慢,自己拿過一盞燈台,往發出聲音的小閣子麵前一照,隻見門上拴著把簇新的銅鎖。
“那可不是我栓的鎖……”陳夢柳連忙辯解道,被崔景煜冷冷瞥了一眼,頓時不敢說話了。
“求求陳小姐,把鑰匙交出來吧。”小柳兒又哀求道,陳夢柳看她如同看見惡鬼纏上了自己一般,連忙往後退:“我可沒有鑰匙。”
“那鑰匙一定在陳少夫人這裡了。”小柳兒又求盧文茵,盧文茵氣得眉毛倒豎,道:“你彆亂攀咬人,哪裡有證據說是我?”
“盧文茵,你就彆裝了,平白無故,陳夢柳怎麼會來找我麻煩,不是你指使的是什麼?你平時欺負我們家還少嗎?”淩波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從裡麵傳來,悠悠道:“況且你家陳夢柳也承認了,你還負隅頑抗什麼呢?等從你身上搜出鑰匙來,再承認可就來不及了。”
“你放肆!誰敢搜我的身?”盧文茵本能地反駁道,等反應過來這像是心虛之後,頓時氣急敗壞,朝眾人道:“你們聽聽,她這中氣十足,是被欺負了的樣子麼?誰家小姐被關起來不慌亂,可見是假的。”
眾夫人自然是笑而不語,被她看到的都點點頭作附和狀,但心裡怎麼想就未可知了。
“那當然,我又不會裝可憐,又不會誣告人,大家也不必替我主持公道,都散了吧。”淩波在裡麵不緊不慢地道。
要是淩波跟一般內宅鬥爭的妻妾一樣,扮驚慌,裝暈倒,哪怕哭上幾聲,夫人們反而要懷疑她是有預謀了,偏偏她這樣從容,一點看不出要裝可憐的樣子,反而讓這事變得無比可信了起來。彆人不說,蘇女官是忍不住了。
“這地方陰冷,小姐被關在裡麵,隻怕傷身體。”她看似沒說什麼,實際已經做出了判斷:“侯爺儘早決斷吧。”
崔景煜自然不會讓人去搜盧文茵的身。
他隻走到閣子的門前,道:“葉淩波,躲得遠點。”
“知道了。”葉淩波仍然中氣十足:“請侯爺快點,我要凍死了!”
崔景煜直接拔出隨身佩劍來,一劍下去,自然是摧金斷玉,普通的銅鎖被一斬兩斷,他抬起腳,一腳踹開了閣子門,雕花門扇帶著灰塵倒下,夫人們身後的丫鬟都不由自主抬起燈籠朝裡照去,想看清裡麵的景象,隻見葉淩波裹著個狐膁披風,用手帕子遮著口鼻,平靜地站在一處空屋子裡。
“小姐!”小柳兒立刻哭著撲上去,如獲至寶般把她渾身上下查看了一番,又忙替她擦頭上的灰塵:“小姐,擔心死我了,要是我們一起關著就好了!小姐一定受苦了。”
“傻丫頭,你也被關起來,誰去報信求救呢?”淩波笑著道。
她越是雲淡風輕,越是顯得這事可信,如果說夫人小姐們趕過來時隻信三分,現在至少信了七分了。等到葉淩波自己裹著披風走下台階,說出後麵的話時,夫人們就信到九分了。
魏夫人到底是忠厚長輩,見她走下台階,本能地上去扶,葉淩波卻不著痕跡地往後一退,避開了。
“夫人賞罰分明,既不是同路人,就不勞煩魏夫人了。”她用魏夫人當初的話來回絕她,順便不輕不重地瞥了一眼盧文茵一直攙著的魏夫人的手肘,輕笑了一聲,就走下了台階。
夫人們都是人精,誰看不懂她的意思呢——你魏夫人整日和盧文茵形影不離,不包庇盧文茵就不錯了,還裝什麼好心來扶我?
眾人哪知道葉清瀾和崔景煜的舊事,又哪裡知道魏夫人對葉家姐妹的情感複雜,魏夫人剛回京的時候,是有點怪罪當年葉清瀾退婚的事的,所以當初才沒有約束那些女眷的冒犯,但葉家姐妹從此傷了心,和她劃清界限後,她又隱隱有些後悔,這次被葉淩波這樣一說,不由得悻悻收回了手,也有點臉紅,不自覺就抽出了被盧文茵攙著的手。
盧文茵哪有不懂的,頓時心中一沉。葉淩波的手段她是見識過的,一句話就斷她一條臂膀,由不得她不怕。
所以她隻得主動出擊,強自笑道:“這其中隻怕有什麼誤會吧,葉家妹妹今天是怎麼了,吃了火藥似的,一會兒說我害你,一會兒又對魏夫人這樣說話,彆是凍病了吧?”
她一麵說,一麵上來伸手摸葉淩波的額頭,一副關切模樣,事發突然,以她的急智,也隻能想到先把葉淩波打成瘋女子,多攀扯上兩個人,好坐實是葉淩波杯弓蛇影,不關她的事。
但偏偏葉淩波手下就有這樣的強兵悍將,那個小柳兒,比凡京中所有的丫鬟都機靈,盧文茵一抬手,她先橫在兩人之間,一副被打怕了的樣子,護著自家小姐,驚慌道:“陳少夫人,你還想對我家小姐乾什麼?這裡這麼多人都看著呢,我也知道你和魏夫人都交好,但花信宴是長公主殿下主持的,可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小柳兒。”淩波立刻約束她,意有所指地冷笑道:“花信宴雖有長公主殿下做主,但這可是崔侯爺的封侯宴,我們還是息事寧人,快些走吧。”
“站住。”“且慢!”崔景煜和蘇女官同時出聲,淩波的話真是比刀還鋒利,一句話點了兩個人,由不得他們不出來,崔景煜是主家,蘇女官代表的是長公主殿下,她這話一說,他們想不管都不行。
崔景煜看了一眼蘇女官,讓她先說。
“姑娘也知道,如今是殿下奉官家的旨意主持花信宴,前些天才剛三令五申過,今天就出了這樣的事,怎麼能輕輕放過呢?”蘇女官神色冷冷地環視眾夫人,在盧文茵的臉上停留了一下,又看回葉淩波:“今日的事,不查個水落石出,豈不影響花信宴的風氣?”
但她哪想到葉淩波會反過來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