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婆子有些猶豫,道:“小姐,真要到這步嗎?”
“事已至此,你還問我?”盧文茵反而笑了出來:“去吧,當年留這一手,不就是為了這時候用麼?”
雖然是她先行誅心計,卻低估了韓月綺,反而棋差一著,自食惡果。但正如盧婉揚所說,事已至此,那也隻能鬥到底了。
桃花宴第二日,因為有淩波的提醒,韓月綺辦得極為奢華妥帖。
連見過世麵的世家夫人們都連連驚歎,說“要是在城中辦,能這樣事事周全妥帖都難得,何況這是在彆苑?月綺這才乾,真是讓人沒話說,我要有這樣的兒媳婦,死也甘心了。”
人人都誇沈夫人好福氣,沈夫人自然是笑眯眯道:“哪裡,她年紀還輕,你們這樣誇她,隻怕慣壞她了。”韓月綺也開玩笑,道:“那也是我家夫人教得好,我這樣的宴席給娘家辦,夫人還幫著我,慣壞我的是夫人呢。”
她這話雖是玩笑,其實也有幾分真意:從沈雲澤和那個什麼煙柳的事後,沈夫人從未偏幫過一次沈雲澤,都是全力支持她,真是母女般的情誼了。
眾夫人自然都笑,稱讚連連。如今陳家雖然不算坍台,也是元氣大傷,沈家風頭一時無兩,滿京夫人都奉承,哪怕盧文茵一派的,也隻能韜光養晦在其中附和罷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韓月綺辦桃花宴,沈雲澤還從翰林院告了假來,眾夫人都跟忘了迎春宴的事一樣,打趣小夫妻。韓月綺當著眾人麵自然是笑意融融,轉過臉來,仍然是冷如冰霜,道:“夫君不必為我耽誤正事,省得同僚取笑,壞了夫君清名。”
沈雲澤著急剖白,道:“月綺,我如今醒悟了,陳耀卿的事,是他自作自受,我從他的事上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三心二意了,一定真心待你。我發誓,如違此誓,如同此杯。”
他大概覺得這就是極忠貞的表示了,誰料韓月綺隻是淡淡一笑,道:“可見郎君還是惜身的,不怕,咱們自己家中也有美貌的婢女,知根知底,郎君不必對我發誓,隻管隨心所欲過活吧。”
她說完,不等沈雲澤回話,自顧自走開,吩咐丫鬟再去換一套杯來,十二花神杯是應景的好花樣,缺了一個,實在不吉祥。
韓月綺把這個宴席辦得這麼周全,也自有緣故。第二日還好,是辦給眾人看的,唯有第三日最特彆。她把夫人們安置在山上佛院聽經,安排了姑子給大家講經,又預備了牌桌,隻有戲酒不好在佛院,所以另開一席。自己則是在桃花林中設下小宴,隻有一席,參加的人也簡單,葉家姐妹四人,再加上她和沈碧微,本來葉淩波還以為她是真準備賠罪的,結果席剛剛擺好,就聽見馬蹄聲,是崔景煜和魏禹山馳馬到了,後麵還跟著同乘的尹鴻煊和傅雲蕊。
淩波在心裡默默給韓月綺豎個大拇指,真是驚濤駭浪猶弄潮耳,她自己和清瀾都沒和好呢,就開始續上紅線了,也不怕玩脫了。
果然清瀾就起身要走,崔景煜自然臉色也不好看,顯然是因為清瀾要走,但他這人是好麵子的,立刻馬也不下,道:“沈少夫人,你帖子上寫的可不是這個。”
葉淩波在心裡暗罵混蛋,死要麵子。裝成這冷漠的樣子,韓月綺的帖子,你能不知道什麼意思嗎?偏偏還要裝是被騙來的,怪不得花信宴都過半了,你還沒有老婆呢。
她一麵在心裡罵,一麵拉住了清瀾,笑道:“姐姐彆走,韓姐姐今日可是說要賠罪呢,你走了她可怎麼辦,還以為你不原諒她了。”
她穩住清瀾,一麵朝韓月綺使眼色,果然,韓月綺還是有手段的,立刻歎息道:“兩位,我也知道我今日使了手段,但你們也聽聽我的道理。你們兩個,是在我手上成的,也是在我手上散的。今日這一宴就當是你們為了我一春的辛苦吧。過了今天,我也再不管你們的事了。大家就此說定,好不好?”
她先問清瀾,再問崔景煜,見兩人都不說話,知道他們也是默許了,於是讓人安排宴席,道:“就擺在桃花溪邊吧,當年我們也是在那玩的。”
今日席上沒有彆人,十個人全是知道當年兩人婚事的,聽了韓月綺的話,心中也都各有遺憾,隻有魏禹山不識相,欲言又止的樣子,被阿措瞪了一眼,也就好了。
於是下人在溪邊鋪好錦幛,擺設酒菜,韓月綺家的這處彆苑,最好的景色就是這處桃花溪,韓大人愛好這處的景致天然,一點也不曾動過,也輕易不接待外人。溪邊綠草如茵,隻有溪石自然錯落,溪水是從山上的溫泉流下,所以這處的桃花比彆處開得都早,二月裡,已經開了大半,落英繽紛,尤其是風起來時,暖風熏熏,吹得滿地的桃花瓣在地上打轉,再鐵石心腸的人,這時候也要泛起情思來。
何況韓月綺還備了這樣的好酒,全是貢上的惠泉春酒,又清又冽,香氣撲鼻,酒裡還浸了玫瑰和青梅,隨席小菜也都是適合飲酒的,不是宴席的隆重菜式,都精致有趣。
但清瀾第一個道:“今日我就不飲酒了。”
崔景煜果然立刻也道:“我要巡營,也飲不了酒。”
淩波不耐煩:“你巡什麼營,你巡營的排班還在三天後呢,張口就來是吧?”
她消息靈通就這點好,有事隻管問裴照。
但她今日功力也不在,看著滿溪穀桃花,心中想的居然是:要是裴照今日在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