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昨晚帶她到醫院的女警自費為她買了一身衣服,換下病服後把她接到警局,她看這個孩子的目光溫柔憐惜,而在她們出發之前,警局裡的藍孩們已經得知了這部分情況。
一個患有孤獨症的兒童,在哥譚這個地方,如果沒有好的家世,會得到怎樣的對待哪怕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首先家屬不一定有錢、有那個時間去嘗試治愈她,對孤獨症也沒有完全有效的藥物,如果生育她的家庭再爛一點,那麼她隻會被放棄,更壞的話就是被賣出去。
是的,被賣出去。
哥譚每年都會爆出人口拐賣事件,要麼是違反人道和法律的實驗室收去做研究,要麼是具有特殊癖好的人專門‘收集’擁有某些特征的女人或孩子,而孤獨症兒童對一些人來說,或許就和可以任人施為的洋娃娃一樣。
詹姆斯·戈登看著她歎了口氣,讓女警帶著她跟上來,他們走進一間資料室裡,工位上的警員正翻找著資料,他聽到腳步聲,頭也沒抬地道:“有事沒空找隔壁去。”
戈登說:“是我。”
警員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臉,就看到女警和她身邊帶著的孩子,他臉上的表情說不清好或壞,可能是從昨晚加班到現在都還沒忙完,他除了本能地完成工作,已經做不出什麼表情了。
他聲音乾澀、飄忽,但平靜到詭異地道:“給我十幾分鐘,否則我腦子要炸掉了。”
每當哥譚有大事發生以後,警員們總是最忙碌也最容易猝死的,戈登顯然對此心裡有數,沒有逼迫手下非要先乾這件事,就隻是提醒一下,不過走出去之前他問:“要不要去休息,換個人來?”
“老兄,現在局裡都是活死人。”換誰來都是這個死樣子。
實際上進門時看到他翻找資料可能是假的,畢竟彎著腰趴下去翻櫃子,勉強可以眯眼休憩一下,他要是現在去休息了,睡不到兩三個小時又要起來,上演《行屍走肉》,而這種抽著空地休息,反而能讓他精神一點。
哥譚警局現在的情況很亂,連審訊室裡都睡得有人,戈登的辦公室也讓累極了的警員去休息了,他們隻能待在大廳裡。
都坐下來了,戈登看著那個孩子,看到她明顯麻木無神的眼睛,她回避目光接觸,連瞳孔都好像是渙散的,沒有任何焦距和焦點,不關注任何事物,垂著頭坐在那裡,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裡。
也許就連她自己的世界裡也是空無一片。
她拒絕感知、拒絕回應,戈登即使有過照顧孩子的經驗——他的芭芭拉,但此時躊躇過後還是沒有和她搭話。
他不是思想僵硬的老古板,有時也會有離經叛道的想法,他想這樣的孩子可能根本不需要他人的幫助,隻不過這個世界上的大人永遠都希望世界以他們的想法和認知來運轉,不同尋常的孩子會被認為是‘生病的’,他們用這樣的方式來統一規則。
大人們固執己見地認為封閉自我是不好的,所以哪怕天生那種習性的孩子也要為此而改變,這樣長大了才能‘適應社會’。
適應大人們製定規則而形成的社會。
戈登有時很清楚一些不公和齷齪,但他的這些認知轉瞬即逝,回到現實他還是掙紮在法律、政府公信力和義警之間,他知道哪方貪汙腐敗、屍位素餐,又是哪方真正追求著正義,但他代表著前者,隻能儘力為後者掩飾,無望地期冀著這座城市能真正改變和變好。
女警叫內維婭,她算是接觸這個孩子時間最長的人了,坐在她身邊聽到嘈雜環境下一點輕輕的呼吸聲,她的存在感是很低的,不會和她認知中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又吵又鬨,她很安靜,安靜到像一個人偶。
內維婭像是在和戈登說話,但她好像沒期待他的回應,自顧自地說,“她年紀太小了,我還是希望能找到她的親生父母,她必須要在父母照管下生活、長大。”
“要知道福利院是不可能養好她的,不可能的。”
戈登:“你說得對。”
因為這個孩子是黑發綠眼,在沒底線的罪犯看來,她是會受歡迎的‘稀罕貨’,尤其那雙眼睛不是介於藍綠之間模棱兩可的顏色,而是純粹的綠,它是值錢的。
他們乾巴巴地坐在警局大廳裡,幾乎沒什麼可說的,過了二十多分鐘,資料室的警察拿著一張報案登記表和幾張打印的信息走過來。
戈登先把那些紙質資料拿過來看,看到一天前填寫的兒童失蹤案件的報案人姓名:
亞瑟·桑切斯·達蒙。
他失蹤的女兒叫梅根·克裡斯·達蒙,今年八歲,當時他帶來的失蹤兒童照片被二次複印,仍看得出原相片的像素就很差,甚至還是黑白的,模糊的畫質中是一個深色短卷發的小女孩,比她現在的年紀還要小幾歲,她們的表情一樣的呆愣無神。
而記錄下來的報案對話裡,他話語顛三倒四,哪怕不看擴符裡警員寫下的描述都知道他當時驚慌極了,反複說他的女兒生病了、她會被迫害、被拐賣,而他一定會失去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