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低頭看到這個名為‘梅根’的孩子,他又不確定起來,就算小醜和納爾遜很壞,但是能把最開始看起來狀態糟糕的孩子養成現在這樣,可能他們也不是很壞,對吧?
這裡隻留下他和梅根相處,鮑勃拘謹地道:“那你進來嗎?對了,你吃晚飯了嗎?”
他以為梅根的症狀能好些,可是她還是不回答,慢吞吞地走進去就東張西望,她好像在熟悉自己曾經待過段時間的屋子,但她並不記得太多,那時對很多事情都沒有認知、更沒有留下記憶。
看出了她對這裡的陌生,鮑勃反而鬆了口氣,隻要她的注意力轉移了就好,否則他真的快要被負罪感壓垮了,他看著梅根走進來後試探地邁出步伐,就像是在畏懼或警惕什麼一樣,目光到處掃視,隨便一點什麼都能吸引她的注意。
鮑勃躊躇著靠近,但她從前無知無覺,現在變好了,他反而不知如何和她相處了,“你要吃飯嗎?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梅根充耳不聞,絲毫不理會,把他忽視過去,隻對環境產生好奇,她在門口那塊小範圍距離中磨蹭了十幾分鐘,之後終於發現這裡沒人約束她,就鞋底一下下蹭著地磚,開始小心地四處轉悠起來。
她最先走去的是沙發,可能是潛意識中還記得一點,她無數次把自己藏在沙發後和牆壁的縫隙裡,最開始那兒沒打掃乾淨,蹭了一身、一臉灰,逼迫得鮑勃再次給房子搞大掃除,任何邊邊角角都沒放過。
她屏住呼吸,伸出手摸摸沙發,動作很輕很小心,擁有了焦距的目光落上去,可是沙發會給她回應嗎?
它為什麼不會給出回應?
梅根陷入了茫然中,她到今天也才第一次認識到這個問題,明明之前也碰過很多物體,可她都沒有探究的意識,完全沒有認知,那麼沙發會給她什麼回應呢?
它就放在這裡,被她的手指輕輕觸碰了,可是它不會響,即使有手指的影子落上去,她看過好多的影子、看了好久的影子,早已經熟悉並認知到了,那麼除開聲音和光影呢?它會給她回應的吧?
不知道為什麼,梅根堅信自己會得到回應,她專注地注視著沉默不會說話也不會主動挪動的沙發,感知範圍不斷擴大,耳邊的聲音都寂靜,光影也失去存在感,終於——
感知伸出的觸覺蔓延,越過了某一條無形界限,讓她渾身過電、麻了一下,全新的感知伴隨著認知襲來,粗糙的質感傳達在她指腹上,又到了腦袋裡。
梅根一下收回了手,去摸沙發的那根手指癢癢的,她低頭看,但上邊什麼也沒有,倒是手指和手指摩擦,也讓她感覺怪怪的,忽然就對手指吹了口氣。
風涼涼的,從那根手指和周圍一片皮膚上拂過,怪怪的感覺更清晰了。
不過它們隻是現象,是對她的回應,梅根有點新奇,但也沒有多好奇,她在這兒一站又是十多分鐘,之後繼續探索這棟房子,小心試探地走過每一個她能去到的地方,徒留下鮑勃——
鮑勃看著她進行‘探險’,小孩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可她有了更多的自主性行為,哪怕他實在不能理解,可他接到的命令是照顧梅根,並且尊重她的意願。
在之前問梅根要不要吃晚飯,其實現在的時間已經是深夜了,小孩看起來精神十足的模樣,他實在不能確認她吃沒吃過晚飯、還要不要再來點宵夜,頗有些茫然無措地關上了房門,把防止小孩開門的鎖彆上,之後進廚房準備餐食去了。
總之,做點吃的出來總不會錯。
他在廚房裡忙活,梅根就四處鑽,一樓看遍了就仰頭看到樓上,她一步步邁上樓梯,把手搭在樓梯扶手上,它是木質的,已經老舊了,有的地方都脫漆然後腐朽,留下一個個凹凸不平的坑洞,不過時常被擦拭,已經沒有毛刺什麼的了。
梅根下意識摸摸它,扶手對她來說其實有些高,但她就是好奇,保持著一個彆扭的姿勢慢吞吞走上樓,看到樓梯口有一塊地毯,她像是記起了什麼,從樓梯的欄杆間往下看,看到一樓的大門口也有一塊地毯。
這種認知,將一個事物與彆的事物聯係起來的思維對她來說是全新的,她眼眸不由更睜大了些。
最後等鮑勃帶著沙拉、土豆泥和煎培根走出廚房時,就看到她坐在一樓門口的地毯上,手裡捏著一片葉子,不時扭頭看房門。
鮑勃蹲下來低聲下氣地問:“梅根,你要吃點兒麼?”
她眼睛有點困困了,不過還是睜開清澈見底的綠眼眸看他,並不搖頭或點頭,再看了看房門還是毫無動靜,就爬起來又到處轉悠,鮑勃跟在她身後追問,根本不被搭理。
最後他問道:“那你要睡覺了嗎?”
梅根再度看著他,沉默不說話,但鮑勃大概明白她意思了,她可能是要睡覺,隻不過這裡有名沒眼色的仆人喜歡自作主張、問東問西,他應該早點意識到小孩是需要更多睡眠的,就算大小姐不說話,他也應該考慮到這點並安排好。
鮑勃帶著她路過餐桌,看到桌上他做的飯悄悄歎了口氣,他竟然工作失誤了!梅根不會表達自己的需求和意願,但他猛然間想,那麼她坐在門口時不時看門是為什麼呢?
在等人來接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