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舟微微朝她側頭,神情萬分小心。
秦相宜卻稍稍側了點身子,挪得離他遠了一些。
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異樣,更不想在這樣的場合與他離得太近。
賀宴舟看到她側腿的動作,心神一滯,有些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的心裡一片赤誠,隻是擔心她而已。
“姑姑,你。”
他既然還這麼叫著,秦相宜也不好不理他。
這時秦雨玲也找起話來說了,賀宴舟已稱的上是她的未婚夫,這已是人儘皆知的事情。
“賀公子,飲完酒後喝點清口的茶吧。”
秦相宜還未開口說話,另一邊秦雨玲倒是捧著茶遞給賀宴舟了。
賀宴舟抬手接過了秦雨玲的茶:“多謝。”
他的禮數向來是如此,無論對象是誰。
但秦相宜看到,他將茶杯放嘴邊抿一口後就放下了,甚至還未沾濕嘴唇。
而秦雨玲捧完茶又不知道想什麼去了,倒像是專門做了個樣子。
秦相宜輕歎了聲氣,抬手用自己身前的茶具重新泡了杯茶,動作行雲流水,極具有欣賞性,賀宴舟一下看得呆了,她的掌心……
秦相宜將泡好的茶用指尖輕輕橫推至他身前,這個動作還算隱蔽,無人看見。
他剛剛喝了那麼多酒,現在胃裡肯定難受,偏生這人又挑剔得厲害,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她便冷聲道:“喝吧。”
賀宴舟捧起茶杯,小口啜飲,在喝茶這一項事上,他是極端挑剔的,在外行走的時候,除了必要的應酬以外,幾乎不會碰外麵的一口茶。
很少有主人家會注意到他的挑剔,例如見他飲得少,便在仔細詢問他喜好的茶葉品種及衝泡方式後,讓人重新做了奉上。
但他也不會對任何人有這樣的要求,他隻是不碰便罷。
有時候在外麵待得久了,難免口乾舌燥,他也自己忍著,隻怪自己太過挑剔。
秦相宜的茶,他很喜歡,恰如同她這個人一般,他在飲下第一口時,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他下意識地覺得,自己會喜歡這杯茶。
果如其然。
但是……“失禮了,姑姑。”
他伸手挾製住了她的手腕,秦相宜猛然一驚,好在一切動作被桌子掩得嚴嚴實實,她隻是驚於他怎會這般失禮的動作。
她的手腕很細,他手掌牢牢掐住過後,掌心仍有很大一片空間。
他心顫於她手腕的纖細與柔軟,而他毫不費力地將她手腕翻轉過來,露出了掌心。
秦相宜緩緩擰起了眉頭,若是尋常那些熱衷於貶低她的人此時看她,便會發現那張永遠不悲不喜、無動於衷的觀音像,終於出現了破綻。
她眉頭直到擰成了深深緊鎖的狀態,任由賀宴舟看她的手。
她手心裡是剛剛被自己的指甲掐出的見血傷痕,用力程度可見一斑。
而在所有人看來,她剛剛幾乎沒有出過任何事,除了與自己的母親說了幾句話以外。
又是如何突然將自己搞成這樣的。
賀宴舟心驚於此,他那雙溫潤清澈的眉眼,此時也多了絲驚慌的複雜情緒。
他又拽過她的另一隻手查看,仍是如此。
“姑姑。”
他抬眼看她時,滿眼的難以置信,還帶有一絲疑問,期望她能給他個解釋。
那模樣倒像是在撒嬌似的,可明明受傷的是她啊。
秦相宜淡漠收回手,她一點事也沒有,也懶得跟這個喜歡多管閒事的善良孩子解釋。
唉,看他那模樣,受傷的倒像是他。
秦相宜抿了抿唇,又不得不對他的耐心稍微多一些:“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賀宴舟對這個回答顯然不滿意,可他看著她淡漠無情不愛搭理他的樣子,深呼吸了幾口氣,皺著眉頭也隻得就此作罷。
轉而正襟危坐起來,將一雙嚴謹肅穆的眼掃向在場所有人,都察院賀禦史的眼就是一把刻度尺,他時刻注意著在場但凡在朝廷有職務的官員的言行,他是時刻準備出擊的鷹。
在不知不覺間,明日的朝堂上又有人會被他檢舉。
而皇上也不是誰都會像朱遇清那麼護著的。
也正是因為朝堂上多了賀宴舟這樣堅守禮義廉恥的公正之人,這整個烏煙瘴氣的朝廷才能維持還過得去的運轉。
而秦相宜側頭看了眼尚還不知狀況的秦雨玲,幽幽歎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