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喝酒沒個節製,也不知是怎麼了,往常再怎麼也會克製著些的。
現在腦袋正悶著疼,整個人挨上車壁就巴不得閉眼睡了,一雙眼迷蒙地又看了賀宴舟一眼,他站在她的轎子外麵發著呆,模樣還怪可愛的。
她便就那麼單手支著側臉,視線放在他身上,眼尾懶懶地掃他:“宴舟,姑姑就先走了,明天見。”
她的嗓音泛著甜膩的溫柔,拖著長長的腔調。
許是她今日實在是再沒精力維持儀態,往常那緊緊勾勒著脖頸線條的衣領,此時悄然豁開了一道口子,也沒有多的什麼,就是那兩條泛著紅的、透著光的鎖骨,脖頸處若隱若現的線條,令他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能說出口。
他看著他們離去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的呼出來,待胸腔裡的呼吸全部呼儘時,他的肩膀似乎也垮了下來,那些意氣風發,此時也像個笑話。
秦相宜回到府裡,一路走到春霽院,月光下,她的腳步雖帶著酒後的遲鈍與乏力,但大體上是輕快的。
回到春霽院裡坐下,懶懶躺在搖椅上,她也不得不鬆了口氣。
看來自己就快要有家了呢。
她伸手拔下頭上的簪子,今日倒也不是她沒有刻意打扮,隻是對於像王庭陽那樣的人吧,她知道自己什麼樣子才能引起對方的興趣。
她又突然咯咯笑起來,若是賀宴舟,她便要穿上一件鮮豔的衣裙去見他才行,他是那種,需要人把對他的心思擺在他眼前的人。
隻是可惜,她就算對他有心思,也一定不會擺出來。
千鬆放好了熱水,出來叫她:“姑娘,可以沐浴了。”
春霽院修得偏僻,是獨屬於她一個人的小院子,她站在露天的月光下,周圍是用竹子修起來的三麵圍牆,有風吹過時,竹葉嘩嘩作響。
千鬆幫著她一件一件地脫下繁複衣裙,她的著裝必是恪守禮製的,交領大袖直裾袍、三重交領的襯裙、腰間寬闊的鶴紋束帶和約束禮儀的禁步。
直至脫下最後一件襯裙,她那具被束縛在重重交領裡的身體便從脖頸處沿下緩緩顯露出來。
千鬆皺眉看著她脖子以下的背部:“姑娘身上的傷疤養了將近一年了,印記雖說消下去些了,但看上去還是不好看,姑娘若是籌備好了要嫁給新姑爺,在那之前還得再想想辦法治一治才行。”
秦相宜抬步邁進浴桶,將自己整個身體泡進溫水裡,抱著胳膊垂眸道:“時間拖得太久了,很多疤消不掉便罷了。”
她的眸子倒是淡然,千鬆卻替她擔憂:“姑娘雖說不在乎,但將來新姑爺看了,指不定得怎麼想呢。”
秦相宜道:“你說到這個,倒是提醒我了,王庭陽此人,我還得再觀察一陣子再說。”
她一隻手抬起來撐在浴桶邊上,抵著頭望天,微醺後的夜晚,她的聲音溫柔極了:“千鬆,你說我這算不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千鬆將她的頭發拆下來,披散在她的後背,拿出木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理整齊:“姑娘這次挑選婚事,便是再謹慎也不為過的,姑娘也彆太自責了,當初年紀輕,看不清人是正常的,何況那個姓裴的,就連老爺當初也對他滿意得不得了呢。”
看錯人的事情,還真怪不了當時隻有十多歲的秦相宜。
秦相宜歪了歪腦袋,她從小到大的頭腦並不算聰明的,不然也不會被裴清寂那個衣冠禽獸給騙了,當初嫁給他時,她心裡可是幸福開心得不得了呢,以為自己必是嫁給了真愛。
“那我現在都這般年紀了……應該不會看錯人了吧。”
她對這一點保存質疑。
千鬆道:“姑娘今日去赴宴沒帶著我,我也沒見過那位庭陽先生,還真是不好說,不過我覺得,起碼賀公子肯定是個好人。”
千鬆邊說還邊點了點頭,秦相宜聞言也點頭肯定道:“我也覺得,雖說我對自己的識人能力還沒有什麼信心,但我就是知道,宴舟他肯定是個好郎君。”
說完她又垂下頭:“就算知道他是好人又有什麼用呢,我又不會嫁給他。”
一說到這,她又不免要為秦雨鈴可惜起來,不過,那個事情賀宴舟要她彆管,可現在兩家的事情這麼擺著,他接下來怎麼做都是個錯。
一想到這,外頭又起了腳步聲,秦相宜與千鬆對視了一眼,便知道是秦雨玲又在往後門溜了。
為什麼秦雨鈴的動靜總是躲不過她去呢?因為秦相宜所居住的春霽院恰好挨著府上後門。
此處晚上並無家丁看守,可以說是讓人來去自如。
要不是東街的治安本就很好,秦府必定是要遭賊的。
“水已經涼得差不多了,姑娘出來吧。”
千鬆舉起一張大棉布巾子,在秦相宜邁出浴桶的時候就將她裹住,將一身的水珠擦乾。
旁邊放著一籃子的各式藥膏和凝露。
“現在沒有精力去管鈴兒了,隨她去吧。”
秦相宜擦乾身子後,站在樹底下,千鬆拿起藥膏塗抹在她身上有傷疤的地方。
“姑娘,府裡後門一直是這麼個鬆懈的狀態也不行啊,那豈不是誰也能出入了,甚至都不用翻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