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薑淨春的印象中,顧淮聲沒有騙過人,她也理所應當覺得他這人是不會騙人的,所以他是真的覺得她不錯?
薑淨春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垮了下來。
“婚姻大事豈是兒戲,表兄再好好考慮考慮吧。”
她還能說些什麼?她難道讓他彆去喜歡她嗎?
難道她要直白地說,“你彆考慮她們,考慮考慮我吧。”
薑淨春維持最後的儀態理智說完這話,便轉頭往府裡頭去了。
然而她極力維持理智的樣子,在旁人的眼中看來,就像是一個小孩學著大人說話,看著隻剩了諧趣。
顧淮聲看著她的背影,最後還是出聲提醒她,“嘴巴。”
薑淨春沒有走遠,聽到了他的話,雖然弄不明白他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但她怕自己再繼續待下去,就要沒骨氣地涕泗橫流,所以最後也隻不過頓步片刻,旋即頭也不回往裡走去。
她憋著一口氣回去了屋子裡,想到了顧淮聲的話便在銅鏡前坐下,才發現原是口脂有些被蹭花了。
她想起來了,是之前宋玄安用手掌往她的嘴巴上摁了一下,應當就是那個時候蹭的吧。
她嘟囔道:“煩死了,都怪宋玄安。”
她自然也想不到彆的地方去,隻是下意識地以為,顧淮聲那樣重禮數、守規矩的人,應當會覺得她這有些許蹭出的口脂,是不合規矩。
可她很快又想到了方才顧淮聲在門口那處說的話,心裡頭又泛起一陣一陣難受,頭腦昏昏沉沉,越想越是不痛快。
到最後,那淚還是沒能憋住,不爭氣地從眼角滾落。
花雲見此,嚇了一跳,可也知她是在為何而哭,今日見了小侯爺和旁人在一處,她又怎麼可能快意的起來。
可解鈴還須係鈴人,這小侯爺的事,饒是花雲怎麼勸便都沒有用了,沒辦法,她在旁邊哄了好半天也不見人好,也隻能任她哭去了。
顧淮聲回了侯府之後,顧夫人已經等在了此處。
流雲已經將月色遮掩,他從屋外走來,臉上帶著一瞬間的暗,直到進了屋後才終於明亮了起來。
看著眉染霜雪的青年進了屋來,顧夫人下意識覺得不妙。
果不其然,她問他孟三小姐如何之時。
顧淮聲又是那句,“不喜歡。”
顧夫人登時之間一個頭兩個大,當初她沒少為了這事去和孟夫人走動,就連孟三小姐她先前也見過一回的,瞧著也是個極不錯的姑娘。
他到底又有哪裡能不滿意的呢?
她不滿道:“當初分明也是你自己答應去對看,這我才給你相看人家的呢,可現在,這個不喜歡,那個也不喜歡,莫不是故意逗我的不成?”
那都已經是頂好的姑娘了,他也不喜歡,是喜歡天仙不成?
顧夫人有預感,即便她再怎麼給他看人家,到了他的麵前,肯定也是不喜歡。
“行,母親給你尋的你不喜歡,那你總得同我說說,究竟喜歡怎樣的姑娘,到時候京城的人你都相了個遍,我也該和這些夫人們都結了仇。”
“不知道。”他淡淡道。
聽他這不鹹不淡的語氣,顧夫人快叫氣昏了頭,“我給你操心這裡操心那裡,你自己不能上心些嗎。”
“您彆操心好了。”
“那我不操心能行嗎!”
她不操心他的婚事,誰去操心,他自己嗎?等他自己操心,她這輩子也彆想抱上大孫子。
但看顧淮聲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和他說下去了,有氣也發不出,遲早該叫自己氣昏過去了。
顧夫人起身離開這處,顧淮聲又坐了一會,也打算起身離開。
可就在這時,門口那處探出來了個小腦袋,顧淮聲抬頭去看,發現是顧淮朗。
這個時候竟還沒去睡,也是稀奇。
顧淮聲當沒看到那個小團子,往外邁步,沒有停步。
直到顧淮朗出聲,他說,“阿兄,今日是哪隻龍舟隊贏了?”
他前些時日和母親在街上走著,便看到了龍舟隊已經在籌備端午時候的比賽,他覺得他們都好厲害。那時候他便想要知道,最後是哪支隊伍贏下了比賽。
顧淮聲停了步,低頭看他,“今晚上沒出去玩?”
說到這個,顧淮朗便生氣,語氣中也帶了幾分委屈,他說,“母親本說好了要帶我出去玩,可她一直在忙,便忘了我。我說我自己帶著小廝們去,她又不肯。”
母親總是說話不算話,顧淮朗氣得連覺都睡不著。
顧淮聲借著門口廊廡下掛著的燈籠,才發現麵前這小孩的眼睛腫腫的,像是剛哭過一樣。
一開始顧夫人確實說好了要帶他出門,但今夜端午,還有家宴要去操持,弄來弄去,便耽擱到了很晚,顧淮朗自己想要出門,可顧夫人卻堅決不讓。
之前薑淨春走丟過的事情,直到現在也仍舊讓人心有餘悸,況且那個時候薑淨春還是跟在李氏的身邊,在她眼皮子底下不見的,有這麼一樁事情在,顧夫人怎麼會放心顧淮朗一個人出門呢?
是以他怎麼哭,怎麼鬨,顧夫人都沒有理他,隻答應下次再帶他出門。
下次下次,又是下次!她總是說話不算話,顧淮朗怎麼能不氣呢。
顧淮聲看他氣得鼓臉,覺得有些好笑,便單膝蹲了下來,看著他問,“想出去玩,怎麼不和我一起。”
顧淮朗既然來問他今日是那支隊贏了,便也該知道他今日是去街上了。
“哥哥又不喜歡我。”顧淮朗垂著腦袋道。
他跟在他的屁股後麵,他一定是會嫌煩的。
顧淮朗帶著幾分稚氣的聲音傳入了顧淮聲的耳朵,他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想到何處去了。
小孩子不就是這樣嗎,你不喜歡他的話,他也就不會喜歡你。
他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薑淨春,他總覺得她是小孩,可真要是,那也算是一個挺有毅力的小孩不是嗎。沒人會因為他的冷淡還會一直靠近他,母親、弟弟很多很多人。
可是她,好像也隻有她,和他們都不大一樣。
一次次地推開,一次次地接近。
今晚,他又為什麼會因為她那被蹭掉的口脂而心搖神動。他想,隻是因為他們所做的事情,同他一直以來所秉持的禮教相違,所以才會生出那樣燥鬱的情緒來。
是這樣的。
不然還能是為什麼呢。
她說喜歡他,可她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呢。
顧淮聲起了身來,他道:“是手臂上綁著藍色係帶的隊伍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