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帶薑淨春回去。
雖然說都是在薑家,但她在老夫人身邊,她便不能常看到她了。
當初說好了的,等她學完規矩就要回來,現下分明已經學有所成,卻也不見人回來。
李氏也知道,現在薑淨春怕是隻會聽老夫人的話,她讓她回來,老夫人不鬆口,也不見得她肯回,所以便想找著老夫人來說。而且除此之外,她還有另外件事想要親口問她
她先道:“小春這些天在母親身邊多叨擾了,我看她規矩學的差不多了,也是時候該回來了,便不留在這裡繼續打攪母親了。”
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算起來,薑淨春從三月底那會來,現下已經六月了,也有兩個月的時間了,李氏現在來找她要薑淨春回去,也算是正常。
李氏能撐過這兩個月來尋她,也是有些讓她意外的了。本來還想繼續教養她些時日的,不過既李氏都找來了,那她斷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老夫人道:“嗯,人好不容易規矩些,帶回去後,可使不得再隨便寵了。”
她學東西本就學得快,加上有心去學,這兩月也成果頗盛。
不過學的也都隻不過是最基礎的那些規矩,再加上戒驕戒躁,整個人便規整了許多。至於琴棋書畫那些非一日之功,現下學,已經有些晚了。
李氏也沒想到老夫人鬆口竟鬆得這樣快,本來還以為她要跟她搶孩子,她都準備了一籮筐的說辭了。
她有些喜出望外,忙道:“自是不會。”
老夫人聽了她的保證,麵上沒什麼情緒,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李氏得了她的應允,便又去問了另外一事,她道:“母親可曾記得小春以前改過回名字?”
說起了這件往事,老夫人麵上神情終於有所鬆動,她眉心一跳,看著底下的李氏問道:“當年她走丟過一回,你記不清了嗎?”
當初她帶著三歲的薑淨慧前往山上的寺廟拜佛,結果就是那次,薑淨慧被人拐跑了。
可或許是因為這件事情對李氏來說,實在是太苦痛了,她記不清那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如上一回,薑南同她提起薑淨慧,可她卻什麼都不記得,淨慧
淨慧是誰。
她記不清了。
老夫人說薑淨春以前丟過一回?
他們都記得,可獨獨她記不得。
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全都被她忘記得一乾二淨。
她看向老夫人,想要問她,當年究竟是發生了什麼,然而,在觸及到了老夫人的眼神之時,她噤了聲,竟然沒敢再去問。
有些事情是不能被放在心上的,這樣的話,好像怎麼也不能向前看了。
從前發生什麼,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女兒,現在還在她的身邊就夠了。
李氏最後如願以償帶走了薑淨春,老夫人既放了她走,她自不好再說什麼,隻好收拾了東西跟李氏回去了崇明堂的住處。
薑淨春回來了,李氏便滿麵春風,扯著薑淨春的手到處說話,“本來早就想喊你回來了,隻是你祖母盯得緊,這回竟鬆口鬆得這樣輕快。”
她抓著她的手,發現這指骨摸著纖細了不少,於是便又把她的臉掰過來瞧了瞧。
瘦了不說,怎麼形容看著還這般憔悴?
這是怎地了?
她停了步,扯著她問道:“鬼老天的,怎麼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幅樣子,老夫人虐待你了?”
人離開之前還是個水靈靈的大丫頭,上次端午時節見她也還好好的,怎麼這短短幾日就跟被人吸走精氣一樣,眼底的兩坨青黑格外明顯。
薑淨春仍舊一副悒悒不樂之色,她隨便回了李氏的話,道:“祖母哪裡會是那樣的人,母親彆瞎想了。沒甚事,隻是天氣熱了,胃口不好了而已。”
“這樣啊,那今年得早些抬冰鑒出來了。”
薑南官任尚書之位,俸祿不算是低,再說,家中又是隻有薑潤初、薑淨春這兩個孩子,連小妾都沒有,更遑論庶子女,而李氏名下財產也頗多,這樣一來,薑淨春的日子自然過得滋潤,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
這才六月的天,李氏就要給人上冰鑒了,生怕她要被熱著一點。
不過聽薑淨春這樣說了之後,李氏便也沒再去想這事,隻當她是天氣熱了胃口不好。
兩人走至垂花門,恰好碰到了下值歸家的薑潤初,他身上還穿著一襲青色官服,剛從衙門裡頭回來。
薑潤初看到薑淨春,又看到身後奴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便知道人這是要從老夫人那裡搬回來了。
看著她形容這般憔悴,薑潤初脫口而出道:“呦,這是為情所傷啊。”
一見了麵,薑潤初便忍不住譏她。
薑淨春現在這幅樣子,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是怎麼了。尤其是,這段時日顧夫人還在給顧淮聲相看人家,看到他和旁的姑娘相互往來,薑淨春如何不醋。
薑淨春懶得理他,轉頭對李氏幽幽道:“哥哥都二十二了,母親怎麼還不給他說媒啊。”
說起這個李氏也頭疼得厲害,哪裡是她不想,薑潤初在這事上和那顧淮聲頗像,挑得不行,李氏從兩年前就開始急,急了兩年,也無甚用。
一開始她還能好聲好氣地勸他,到了後來,再提起他的親事來,便對薑潤初沒了好臉色。
現下,薑淨春就是故意又去提起此事。
果不其然,李氏開始對薑潤初發作了起來。
一旁的薑淨春看向他的表情幸災樂禍。
薑潤初一開始還氣不行,可後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心中鬱氣便散了去,終於等李氏停了口,便扭頭同薑淨春嗆起了聲來,“我這親事,成不成那便是鬆口話的事,就跟伏硯一樣。可是你呢,從前叫讓你讀書的時候你不讀,琴棋書畫更是一個不通,你當我妹妹我都嫌棄,誰會想要娶你回家。”
這話實實在在戳到了薑淨春的痛處,她不在乎薑潤初喜不喜歡她,因為她也討厭他。
可她在乎顧淮聲。
薑潤初說他嫌棄她,可聽在薑淨春的耳中,卻是顧淮聲也在嫌棄她,他的話就像是說,她這樣不好的人,沒人會喜歡的。
她氣得麵色漲紅,重新嗆了回去,“好啊,那你喜歡那樣的妹妹,你找就是了,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呢!”
可誰知,薑潤初卻沉默了一會,他臉上表情也變得有幾分古怪。
而後那古怪的表情消失不見,他麵無表情看著她道:“我稀罕你當我妹妹嗎。”
說完這話,便大步離開了此處。
薑淨春愣了,一旁的李氏先她一步反應過來,她馬上道:“這死孩子,我今日非不去打死他。”
這話不隻是戳了薑淨春,更是戳了李氏。
李氏要去追薑潤初,可卻被薑淨春蘭攔住,許是方才生了氣,方才情緒波動得厲害,她的嘴唇都有些發白。
她衝著李氏搖了搖頭,道:“算了,母親。”
她想算,李氏卻不肯算,還想再說些什麼下去,然薑淨春先她一步道:“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了。”
說著,便往回廊下走,往自己先前在崇明堂的院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