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軒內擺件精致,滿殿明亮,底下宮人氣氛也不壓抑沉悶,便說明了長春軒在宮中處境不難,而蘇嬪用來招待人的茶葉卻隻是這宮中最常見的名茶,和小路子特意提起的恩寵有些不符,但長春軒依舊叫宮中人敬重著。
褚青綰想起頌夏的話,心底隱約清楚了原因。
褚青綰放下杯盞,拿帕子擦拭了唇角,轉頭從遲春手中拿過疊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溫和恭聲道:
“嬪妾不知蘇嬪喜好,唯有這女紅能拿得出手,這是嬪妾在家中時繡好的手帕,還望蘇嬪不要嫌棄。”
手帕被青酈接過,雙手呈到了蘇嬪麵前,手帕整體是青色,上麵繡著最常見的梅花樣式,除了布料和繡工好一些,再沒有任何的個人特色。
蘇嬪不由得看了眼褚青綰,這手帕論貴重自然是不貴重的,但褚才人說是她親手縫製,便是難得是心意,旁人再如何也挑不出錯了,最尋常簡單的樣式,便是日後丟了或是出了問題,也不會叫人聯想她身上。
初入宮就這般得體謹慎,蘇嬪不經意地轉了轉杯盞,讓青酈將手帕收好:
“褚才人的女紅若是還被人嫌棄,我恐怕是不敢見人了。”
褚青綰臉上染了些許緋紅,似不好意思地垂眸:“蘇嬪謬讚。”
褚青綰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她聽頌夏說過這位蘇嬪待人和善,卻沒想到和低位妃嬪也會這麼自謙。
蘇嬪視線在女子臉上一觸即離,須臾,她鬆開了杯盞,給青酈使了個眼神,很快青酈進了內殿又出來,拿著一個錦盒,裡麵放著一柄玉如意。
“這如意溫潤趁手,褚才人閒暇時也可把玩,便送給褚才人當作見麵禮吧。”
話落後,蘇嬪抬手揉了揉眉眼,露出些許疲倦姿態,褚青綰很有眼色地起身告退。
待出了長春軒,扶著褚青綰的遲春低聲地鬆了口氣:“這位蘇嬪看來當真和頌夏說的一樣和善。”
蘇嬪位高於主子,遲春當然不希望蘇嬪會是個難纏的,今日一番交流,至少這位蘇嬪沒表現出對主子的刁難,而且還給送主子送了這般貴重的玉如意,想來也是一位好相與的主子。
褚青綰掃了眼被遲春捧著的錦盒,她輕歎了口氣:
“和善的確是個和善的,卻也很麻煩。”
遲春臉上浮現些許不解。
褚青綰也沒有在外和她解釋,她聽父親提起過這次選秀提前的緣由,在得知太後和周貴妃頗不對付的前提下,褚青綰是不想和周貴妃有任何的牽扯的。
偏偏蘇嬪和周貴妃交好,一旦她和蘇嬪走得近,很容易被人看作是周貴妃一派。
所以,她在聽見頌夏的話後,給蘇嬪挑選的禮物便隻是一個挑不出錯也不出挑的手帕,但蘇嬪的回禮顯然要貴重於她,這其中是否有深意,褚青綰自然是希望沒有,她並非是自作多情,而是涉及到如今後宮中最貴重的兩位主子,她不得不慎重。
而在長春軒中,蘇嬪也在和青酈談起褚青綰。
蘇嬪偏頭看著女子越漸越遠的背影,搖了搖頭道:
“是個謹慎的。”
青酈撇了撇嘴:“什麼謹慎,依奴婢看,是滑頭才對。”
蘇嬪不置可否,見狀,青酈有些納悶地問:
“主子為什麼要把那柄玉如意送給她?”
長春軒也隻有那一柄玉如意罷了,平日中頗得主子喜歡,在得知褚才人會入住玉瓊苑時,主子就讓她準備好了兩份見麵禮,一個就是這玉如意,另一個則是支簪子。
蘇嬪伸手,在半空中點了點青酈:“你啊,莫要這麼小家子氣。”
話落,蘇嬪斂了斂情緒,輕聲道:
“這次選秀,一共入宮新妃八人,除了那位顧美人,也隻有兩人得了才人位份。”
論家世,褚青綰是不抵那位杜才人的,當今對位份頗有點吝嗇,便是寶林中也有一人和褚青綰家世相當,偏偏聖上隻給了褚青綰才人的位份。
如今見到了人,蘇嬪才不覺得意外,這後宮的位份從不是隻看家世的。
若她是聖上,恐怕也會對褚才人另眼相待。
蘇嬪轉頭,和銅鏡中女子對上視線,銅鏡中的女子伸手摸了摸臉,她眸中情緒些許不明。
都說以色事人者終不得好,但在這後宮中,誰又不希望自己有一副好顏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