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美人不由得苦著一張臉。
她對進宮一事其實是可有可無的,她本就是皇親國戚,再如何相看親事都不為過,是娘親選擇讓她入宮。
顧美人低著頭,腦子裡閃過娘親的話——
“你入宮後,你表哥若是給你恩寵,你就接著,他若是不去看你,你也就安分待著,他看在我曾經善待他的份上,他至少能叫你榮華富貴一生。”
見她乖巧點頭,長公主點了點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地翻白眼:“我怎麼會養出你這麼安靜的性子,否則,我怎麼也不會叫你入宮去。”
顧美人知道娘親為什麼這麼說。
娘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男人都是一個樣,不如手中的權利和富貴靠譜。
她生父早死了,死在一個淩晨,死在從外室院子中出來的一條河道中。
她娘親是當今長公主,當初尚駙馬,選擇了地位不高的她生父,後來,娘親生她時不幸壞了身子,再不能生產,於是一貫和睦的長公主府驟然生變。
駙馬歸府的時辰越來越晚,長公主沉默一段時間,再然後,駙馬某日淩晨時在外暴斃。
從此,長公主府夜夜笙歌。
顧美人對此沒有什麼看法,相較於總是嫌棄她是個女孩的生父,自然疼愛她非常的娘親更重要。
可她不是娘親,沒有一位皇帝兄長替她兜底,她也深知自己性子軟,如果遇到和娘親一樣的情況,她或許根本鎮不住。
於是,她聽話地入了宮,她對情愛沒有期待。
她知曉宮中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娘親說過,表哥至少會叫她富貴一生。
她不信當今聖上,但她信娘親。
顧美人想東想西,最終沒等來敬事房消息的時候,她也不失望,倒是底下宮人膽戰心驚,尤其佩蘭一臉懊悔,顧美人哭笑不得:
“做什麼這幅表情,皇上隻是今日不來而已。”
佩蘭沮喪地垂著頭:“可今日是新妃入宮的第一日啊,您是新妃中位份最高的妃嬪,奴婢擔心……”擔心明日請安時,您會被其餘妃嬪笑話。
她話音未儘,但顧美人聽得懂,她性子軟,卻是看得通透:
“如果隻是因為一晚上的侍寢與否就笑話我,那麼這種人,也不值得我們在意。”
養心殿。
有人正伏案處理政務,眼前燭火陡然暗了一截,他才堪堪回神,偏頭朝外一看,日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有人推門進來見到這一幕,心底陡然一顫,滿頭冷汗地將燭火重新點燃。
男人微微偏過頭,火光明暗間,他的側臉輪廓濃影,溫雅貴重,也顯得漫不經心:“什麼時辰了?”
魏自明見他沒有問罪,也不敢放鬆,恭聲道:
“回皇上的話,已經戌時三刻了。”
胥硯恒微不可查地頷首。
魏自明呼吸都放輕了,片刻,他才遲疑地提醒:“皇上,今兒是新妃們入宮的日子。”
話落,魏自明忽然覺得殿內越發冷了些許。
許久,他才聽見聖上冷淡的聲音,他退出去宣旨,待人徹底出了殿內,才敢擦掉額頭的冷汗。
在聽見外間傳來腳步聲時,褚青綰驀然抬眸,恰好和銅鏡中女子的四目相對,她有一刹間聽見了自己砰砰心跳聲。
遲春看見主子終於停下擦拭青絲的舉動,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餘光瞥了眼被握得滿是褶皺的帛巾。
弄秋跑進來,一臉壓抑不住的興奮:
“主子,敬事房傳消息來,今晚玉瓊苑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