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開始被搶籃板,到一直被卡位防守,簡直都有點像是……被對方有意無意針對了一樣。
江予雨低頭,抿唇捏了捏指尖,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最後長哨聲響——106比60,經濟學院以壓倒性的優勢贏得了這場小組賽。
“逸哥牛逼!經濟學院牛逼!”
“陳馳逸啊啊啊!”
“去年法學院不是還進了半決賽,今年怎麼打成這辣雞樣,菜死了……”
江予雨微微蹙著眉回頭,有點不高興地瞪了背後觀眾席上嘲笑的兩個男生一眼。
那兩個男生自覺收聲。
小組賽結束,場館內觀眾陸陸續續從體育館大門離開。
籃球隊隊員們回了更衣室換常服,江予雨就在靠近更衣室的體育館側門等著。
也不光是等男友出來,方才她看見陳馳逸和經濟學院的男生們也進了更衣室,側門這裡人少,剛好能借著這個機會把雨傘還了。
何汾很快換好衣服出來,聽江予雨說等人還個東西,便也就陪著一起等。
他還以為江予雨是等林言奚她們。
兩人在側門外一處陰涼地站著。
到底是輸了比賽的緣故,何汾臉色有點差,更多還有種在女朋友麵前信誓旦旦誇下要拿冠軍,結果卻被對方壓著打的煩躁。
“沒關係,今天很帥的,我還拍了你不少照片呢。”
江予雨拉了拉何汾的手,想轉移男友注意力,柔聲,“剛才你說要給我說什麼事情?”
她問的是方才中場休息的時候何汾打的那通電話。
“也沒什麼。”何汾扯了下唇角。
他舒了口氣,反客為主將江予雨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下周不就國慶了嗎,沈哥他們組織了個秋遊,大家商量著帶著對象朋友一起去郊外的山上露營玩玩。”
說到這兒何汾臉上總算有點了笑容,“我都想好了,到時候咱倆一個帳篷,白天在河邊釣釣魚曬太陽,晚上就跟著沈哥去——”
“何汾,我國慶有事。”江予雨輕聲打斷了他。
跟嘴邊的話語一起凝住的還有何汾的笑容。
他問:“什麼事?”
“國慶我要跟著孫教授去保山市參加一個文學講座,大概兩天的時間。”江予雨斟酌了下言語,“我本來就想最近幾天跟你說的。”
何汾沉默了下才開口,他笑意勉強:“我都答應好沈哥他們了,小雨,你怎麼不提前和我說?”
“你也沒有提前問我到底有沒有事啊?”
江予雨垂下眼,反問。
何汾倒是沒料到一向溫聲軟語好脾氣的女友會嗆回來,他深吸了一口氣:“你不去的話我豈不是在沈哥那裡落了麵子,那個文學講座就不能不去嗎?”
江予雨抿唇,耐著性子:“講座過後有交流會,如果能和那些文學界老師進行交流的話肯定收獲很多。”
“但這次機會對我挺重要的……小雨,你知道沈哥他們家裡在瓊津市法律圈子裡的地位吧?”何汾微微軟聲,將自己姿態放低。
以往他這樣,江予雨很少有不心軟同意的時候。
可這次江予雨沒有。
她平靜說:“這次也是孫教授難得邀請我一起去……”
“你就不能多為我想想?”
軟硬不通,何汾語氣突然有點衝,“整天隻顧著你那些沒用的稿子文章,你知不知道我壓力有多大!我又要操心我爸病情又要兼職攢錢,好不容易這次搭上沈哥,關係處好以後說不定我就能留在律所!”
“大家都羨慕我說有你這麼漂亮溫柔、天仙似的女朋友,可不當真是天仙嗎,平時隻肯牽牽手散散步,你有見過這樣的男女朋友嗎?”
“……”
江予雨杏眸睜大,因為過於意外男友說出口的話,胸膛沒忍住起伏了幾下。
這大概是交往兩年來兩人第一次爆發這樣的爭吵。
這次爭吵的原因有多少是因為一個小小國慶節的去向,又有多少是因為看似平靜相處的日常下,日積月累的矛盾,兩人心底也隱隱約約明白。
被何汾甩開手後江予雨纖細的身子晃了晃。
原地站定,看著男友生氣的臉,她扭過頭:“……我不想和你吵。”
何汾氣笑:“我也不想和你吵。”
說完他扭頭走了。
江予雨也沒有追上去。
何汾說的話還在她耳邊回蕩,刺耳的,爭吵的,破碎的……有那麼一瞬間,讓她回憶起那些深埋在記憶裡的,更刺耳,更加暴力和充斥著血色的畫麵。
夏日裹挾著熱氣的風吹在身上卻將人吹得手腳冰涼,江予雨抬手揉揉眼眶,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她轉身,往和何汾離開的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往籃球館側門走。
不過踏入側門的下一秒,她跟被驚嚇到了一樣,突然往後退了半步。
退半步站穩後,江予雨這才看清牆邊那團嚇到她的黑影其實是個靠牆站著的男生。
也由此對上了一道投來的目光。
好像也不該說是“投來的目光”。
因為從她走進門開始,陳馳逸視線就一直停在她身上。
這人在籃球場上像是陣銳不可當的颶風,閒散下來的時候卻仿佛全身沒骨頭似的,總愛靠著門或牆,沒個正形樣,球服換下來後穿著自己的黑t恤,高高瘦瘦的,往那兒無聲無息地一靠,冷不丁打一眼過去確實嚇人。
空氣中有濃馥的煙草味彌漫。
陳馳逸一手插兜,一隻手正夾著煙垂在身側。
光影將他立體深邃的五官切割,半明半暗地掩著。
猩紅的火點在他指尖閃爍,灰白色煙霧冒著,有如細蛇,有如藤蔓,從他指尖往上絲絲縷縷纏繞住手臂,又漫過腰腹,遮去他似笑非笑的揶揄神情。
待煙灰簌簌抖落,煙霧散去,男生額前汗濕的黑色碎發根根戳著,往下,一雙狹長鋒銳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盯著她,眼底興味正毫不掩抑地擴散。
他手中夾著的煙已經燃儘大半。
不知道在這裡站了有多久。
又聽了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