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出一口氣,在青灰色煙霧繚繞中扯了下唇角,轉身,邁開長腿往那邊走去。
江予雨低頭,看著耍賴一樣趴在麵前擋住自己路的金毛,頗感棘手。
是說也說不聽,跑也跑不過,她挪步金毛跟著挪,她換方向金毛也跟著換,就差趴在她腳上了。
“……”
和金毛大眼瞪小眼半天,江予雨抿唇,“陳馳逸放你出來的?”
聽到熟悉的名字,金毛尾巴歡快地搖了搖。
也是。
想都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誰讓這樣乾的。
江予雨眉心微擰,朝不遠處亮著燈的彆墅望了一眼,有些無奈,她呼出口氣,向來沉靜穩重的臉上難得露出幼稚的一麵。
她忽地抬手朝某處一指:“陳馳逸來了。”
金毛嗷嗚一聲,下意識跟著她指的方向看。
江予雨趁著這機會趕緊抬腿走。
她今天穿的裙褲,不太適宜做大動作,要是想加快速度的話還得把裙褲飄渺的兩邊提起來。
這也就導致了反應過來的金毛扭回頭來一下子就嗷嗚咬住了她的裙褲裙擺。
江予雨腳下一個踉蹌,她穩住身形:“大毛!”
她那天聽見了陳馳逸叫這隻金毛的名字。
江予雨咬唇,聲音緊繃,“……快鬆嘴!”
男生吊兒郎當的笑也就是這時候從一邊傳來的。
陳馳逸慢悠悠地從旁邊小路上跨了出來。
昏黃路燈照亮的混沌夜色裡,男生抱著胸,嘴角銜笑,丹鳳眼微微上挑,整個人張狂又放肆,明擺著是自己讓狗這樣做的。
毫不收斂,囂張至極。
江予雨往上拽著自己的裙褲裙擺,纖細的小腿也因此露了一截出來,女孩腳踝骨極細,在夜色裡仍舊白得晃眼。
看著麵前笑得肩膀發抖的男生,她巴掌大的臉上不知是惱怒地還是羞赧地泛起淺淺紅暈,但表情卻又清冷倔強,強撐著:“這位同學,請把你家的狗帶走!”
陳馳逸聽後挑挑眉,然後若無其事地左右看了看。
“不好意思啊。”
他扯唇,歪頭,指了指自己耳朵,混賬似地笑起來,“我聽力不太好,你是在叫哪位同學?”
這兒除了江予雨和他沒彆人。
江予雨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眼看著金毛做出要一直扯著她的褲腿不放的架勢,她斟酌,咬牙,閉上眼耳根子臊紅地喊:“陳馳逸!”
“早知道喊人不就好了。”
男生含笑喑啞的聲音響起,隨即是一聲響亮的口哨。
得到指令的大毛終於肯鬆開嘴,討好裝無辜似地繞著江予雨轉了一圈,然後才搖著尾巴走開。
江予雨得空就要走。
陳馳逸頂了頂腮,瞧見她這幅唯恐避之不及樣,長腿一跨就又擋在了人麵前,垂眸懶懶散散問:“去哪兒?”
“不關你的事。”
江予雨退後幾步和他拉開距離,低頭不看他,語氣冰冷疏離。
陳馳逸也不惱。
他低頭看著女孩圓圓的發頂,不知道女孩用的是什麼洗發水,發絲細軟柔順,披在身後,靠近了能聞到極淺的玉蘭花香,絲絲縷縷地往人鼻子裡鑽。
香味並不濃鬱,但卻讓人不自覺沉溺。
等人反應過來後早已深陷其中。
細軟的黑發遮擋下是女孩纖細雪白的脖頸,柔弱得一隻手就能掐斷似的,陳馳逸盯了片刻,漫不經心彆開眼。
他撩起眼皮看著徹底黑下去的天色,開口:“我讓人送你回學校。”
懶洋洋的語調,卻夾雜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江予雨心中警鈴大作,抬眸警覺,態度生分又僵硬:“不需要,謝謝。”
她預估了下最後一輛回學校公交車的時間,若是再在這裡耽擱一會兒,恐怕就真的趕不上末班車了。
可是這裡還有人堵著。
而且看起來是不會輕易放人走的那種。
“陳馳逸。”江予雨深吸一口氣,她抬頭看著他,攤牌,倔強的臉上有股子破罐子破摔的神情,“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要你啊。”
陳馳逸輕聲笑,那笑容誌在必得,又本色儘顯,“看不出來?”
“我有男朋友。”江予雨垂在身側的手掐了下掌心,抬眸,鎮定回他。
“那個隻會使嘴上功夫的蠢貨?”
陳馳逸嗤笑,不屑反問。
“……”江予雨氣結,“無論你如何評價他,他一直都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他,請你不要再——”
她頓了下,冷靜道,“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
“那又如何?”陳馳逸盯著她,微微彎腰俯下身來,男生語氣曖昧廝磨,“我看上的,最後就沒有搶不到手的。”
男生含笑的聲音瘋了般往耳朵裡鑽,江予雨睫毛一顫,臉色突變,明明知道是這個回答,但真的從麵前人的口中聽到,還是忍不住叫人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陳馳逸低低笑幾聲,逗貓似的:“江予雨,給你一次機會,和他分,跟我,要不要考慮一下?”
江予雨終於沒忍住,指名道姓地罵,女孩薄薄的胸腔劇烈起伏:“陳馳逸,你是不是混蛋!?”
這恐怕還是人文學院大家公認的白月光女神有史以來第一次張口罵人。
“嗯,我混蛋,我不要臉。”
陳馳逸笑意更深,放浪不羈,像是在回味她的罵聲,“還有什麼想罵的嗎?”
江予雨頓時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覺。
她沉默幾秒,拿出手機,然後抬起頭麵無表情道:“請讓開,不然我就報警了。”
陳馳逸盯著她看了幾秒。
江予雨就這麼頂著一張清冷執拗的臉和他對視。
“最後一次機會了,真不考慮下?”陳馳逸扯了扯唇,眼底滿是戲謔。
男生居高臨下,沒個正形樣,一身混勁恣意生長,話語似玩笑又似威脅,“不答應的話,下次可彆後悔哭出來。”
江予雨聽到最後那話睫毛不易察覺地抖了下。
她給出的回答是冷漠彆開了臉。
“行。”
陳馳逸哼笑一聲,沒再攔著她。
江予雨徑直往前走,甚至因為上次在天台被這人在擦肩而過時拽著手腕往回拉的前車之鑒,她還故意和陳馳逸隔開了很大一段距離。
不過這回陳馳逸倒是沒有其它動作。
江予雨沒有回頭,她聽見後麵響起打火機齒輪的摩擦聲,是陳馳逸點了根煙,慢悠悠地跟在了她身後。
樹影婆娑,那道身高腿長的身影跟在她身後,一直跟到公交車站台。
江予雨靠在公交站台一邊,咬唇,偏過頭不看他。
因為方才情緒過於激烈的緣故,她鬢邊竟然還出了點薄汗,浸濕的幾縷軟發貼在臉側,從陳馳逸的角度看過去,女孩鼻梁秀挺,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倒還有點像是第一次見麵的那個雨天時的模樣。
陳馳逸盯著人倔強的側顏,似笑非笑地吐了口煙圈。
十幾分鐘後,末班車緩緩駛來。
江予雨刷卡上了車。
直到公交車的影子徹底消失在道路儘頭,陳馳逸這才漫不經心收回目光。
手機這時嗡的一響,是陸致遠把沈家瑞發來那幾份說想介紹給他們的人才的簡曆打包成文件轉到了群聊裡。
沈家瑞這些日子故意接近seed俱樂部,想來打的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不過手段也太過拙劣了就是。
陳馳逸嗤笑,站在公交站台抽完了那根煙。
風吹動額前黑色碎發,他微微躬身靠著廣告牌,骨節分明的手在手機屏幕上劃了劃,然後點開那幾份簡曆隨便掃了一眼。
在即將把這份文件刪掉的前一刻,他頓了下。
繼而男生眼底漫開幾分獵物自投羅網般的嘲諷笑意。
半響,正在酒吧卡座裡對著沈家瑞發來的話大肆嘲笑的陸致遠接了電話:“喂逸哥,有事?”
電話裡陳馳逸聲音懶洋洋的。
“那個叫何汾的,把他招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