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給施令窈診過脈,說隻是尋常的風邪入體,吃幾副藥發發汗驅驅寒氣就好了。
謝均霆卻不相信:“隻是風邪入體?那為什麼她看起來那麼難受,話都說不出來,像鴨子叫?”
少年人的關心直白而熱烈,但是鴨子叫什麼的……
謝均晏餘光瞥過臉紅得快要冒煙兒的阿娘,不鹹不淡地橫了弟弟一眼:“均霆,不要關心則亂,聽大夫的話。”說完,他又提施令窈掖了掖被子,笑得溫潤,“待會兒我讓人送些燕窩過來,給您補一補身子。”
大夫出門煎藥去了,施令窈慈愛地摸了摸謝均晏的臉。
感覺像在占縮小版的謝縱微便宜似的。
“乖啦。”
看著兄長臉上含蓄卻掩不住的笑意,謝均霆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睛。
好有心機!
他氣勢洶洶地上前,一屁股頂開兄長,睜著一雙肖似母親的大眼睛:“燕窩沒滋沒味的,有什麼吃頭?阿娘,等你病好了,兒子帶你去吃清燉蟹粉獅子頭!”
他喜歡吃的東西,阿娘也一定愛吃!
清燉蟹粉獅子頭?
謝均晏笑了一聲:“均霆,你若是嘴饞了,就先去外麵酒樓吃一頓吧。阿娘身體柔弱,蟹粉性寒,吃不得。”
啥?
謝均霆氣惱地瞪了同胞兄長一眼,握著施令窈的手怎麼也不肯鬆手:“……我就是順嘴說了一句,阿娘想吃什麼,我都陪著您。”
謝均晏哦了一聲:“均霆,你可真是孝順。”
嘴上說著誇讚的話,偏他語氣平平,謝均霆熟練地分辨出了幾分陰陽怪氣。
施令窈半坐著,看著兄弟倆你來我往地鬥嘴,目光柔軟如水。
謝均晏察覺到母親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柔軟、眷戀。
他見好就收,對著施令窈笑道:“客棧裡人來人往,我和均霆來探望阿娘,終究不方便。不如我去找一處宅子,阿娘委屈些,先搬過去。待日後有更好的,我再為阿娘尋來。”
謝均霆一聽,也覺得這事兒好,他早就想這麼乾了,苦於錢袋子被兄長把控得死死的,有心無力。
施令窈卻有些猶豫:“這會不會……”
讓謝縱微,或是旁的人發現蹤跡,把她給逮回去?
先是得知了耶娘與弟弟搬回江州老家、姐夫可能因與昔日妹婿的齟齬而遠調,前幾日她又聽聞謝縱微對兩個孩子都不怎麼上心,正是怨他的時候。
更彆提,她昨日還偶然撞見了從前的小姑子要帶著人在雙生子的生辰宴上和謝縱微相看的盤算。
施令窈心裡快要慪死了。
尤其是她自己心裡清楚,這場來勢洶洶的風寒是為什麼得的,更是渾身彆扭。
她不願意承認,她竟然還會為了謝縱微即將再娶的事兒生氣到生病。
謝均晏察覺到她微妙的停頓,仿佛猜到了什麼似的,溫聲道:“阿娘不必擔心,一切交給我就好。”
少年的手細長而有力,握住她的手,施令窈便覺得心頭也被裹得暖呼呼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
“好吧……你說這事兒鬨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無論是需要孩子來替她安排住處,還是他們明明猜到了她不想與他們的阿耶有牽扯卻體貼地沒有說出來,施令窈都覺得有失長輩顏麵,一張粉若春桃的臉紅撲撲的。
謝均晏看著母親年輕靈秀的臉龐,搖頭:“阿娘,能為你做些什麼,我已經很高興了。”
從前他以為子欲養而親不待,但現在,他的母親就活生生地坐在他麵前。
謝均晏壓下眼底的淚意,低下頭,額頭輕輕觸上她細膩柔軟的手背,把自己細長脆弱的脖頸完整展露在她的眼下。
“阿娘,讓我為您做些什麼吧。讓我自己去證明,這不是我的一場夢。”
施令窈險些老淚縱橫。
她正要抱住脆弱的大寶好好哄一哄,餘光卻瞥到謝均霆以一種分外古怪的眼神打量著他阿兄。
施令窈想起兄弟倆關係可能不是太好的事兒,覺得自己更該一碗水端平。
謝均霆正要譏諷兄長太心機,扮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吸引阿娘的注意力,下一瞬,他就被摟進了一個柔軟芳馨的懷抱。
謝均霆為這突如其來的幸福睜圓了一雙漂亮的眼。
緊接著,他就和同樣被阿娘抱住的兄長麵對麵。
大眼瞪小眼。
他憑什麼擠進來?阿娘抱自己一個就夠了!
謝均晏及時攫住弟弟想要作亂的手,冷冷瞪他一眼,意思是叫他安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