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妙菱是被香醒的。
她睜開眼,視線正對著祥雲紋的帳子頂。身上蓋著柔軟的雲錦被,不遠處牆上鑲嵌著的一盞珠蚌正在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荀妙菱有些迷茫地扭頭,發現自家師父正坐在雲母桌案邊喝茶。桌上琳琅滿目擺滿各式菜肴,還熱騰騰的,香氣幾乎竄到了人的鼻尖。
“呦,徒兒醒了。”謝酌放下杯子,瞥了眼躺在榻上的女童,笑道,“瞧瞧,這都是你秦師伯親手做的靈膳。”
荀妙菱徹底清醒了。側過身趴在床榻邊,眼巴巴地盯著桌子看。
“香吧?”
點頭。
“想吃嗎?”
再次點頭。
“想想就行了。”謝酌慢條斯理地抬起手邊的玉箸,往自己的盤子裡夾菜,“這都是為師吃的,沒你的份。”
荀妙菱剛瞪大眼睛,就聽謝酌道:“彆說今天,接下來一整年,你都彆想再碰靈膳了。”
荀妙菱:“?”
“不隻是靈膳,靈酒、靈果、還有被煉化後的天地精華,這些東西你都不能碰。”謝酌語氣輕飄飄的,卻有股不容商量的意味,“這些靈物中的靈氣經過提純,吸收起來更為簡單。再這樣下去,下次破境之前,你就連修煉功法的餘暇都沒有了。”
引氣入體本該是個相對漫長的過程,厚積薄發,為之後的修行打好地基。而不是像荀妙菱這樣每次都在死亡的邊緣反複橫跳,人名在閻王的生死簿上一閃一閃的,成何體統?
她現在該以淬煉體魄、錘煉經脈為首要目標。
“說到底也是這個階層破境所耗費的靈氣不多。等你築基之後興許就好些了,靈膳還是能吃幾頓的。”謝酌安慰道,“這不,雖然現在你吃不了,但為師還能吃給你看啊。”
“……師父,你還是人嗎?”
荀妙菱一噎,反身朝向床榻的另一邊,把雲錦被拉過頭頂,就當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謝酌看著床上蛄蛹著的一團,輕輕笑了。
“明天起,你每天去玄冰瀑底下打坐一個時辰。”
“此外,還有這兩篇——《陰陽五行陣法》、《乾坤八卦陣解》,這都是些入門陣法,你先記熟,什麼時候能用靈筆默在紙上,我再來教你如何雕刻陣紋。”
荀妙菱伸出一隻手,把兩本教材扒拉進被窩裡。兩本書都不厚,但一翻開就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和陣圖,看得人頭暈眼花。
對於政法來說,籠罩的範圍越大,陣紋越複雜,成陣的難度越高。陣修想要布小陣,一般就是以刻陣之法,將陣紋雕刻在特殊的器物上,需要使用的時候激活即可。還有一種就是大陣,鋪設大陣則往往需要事先準備和精密的計算。
謝酌嘴上說他給的都是些入門陣法,實際上卻是小陣中的精華。
“……除了我布置給你的課業之外,對於尚未築基的弟子,神霄宮統一開設了基礎課程,你閒著無事可以去聽一聽,沒空就算了。”
謝酌三言兩語,將荀妙菱安排的明明白白。
荀妙菱簡單給自己計劃了一下。以後上午鍛煉身體,下午記背陣法,學累了就去神霄宮聽人講經磨耳朵,順便學些修真界的常識。
第二天早晨,她就去挑戰了玄冰瀑布。
從靈船上遠遠眺望,玄冰瀑布位於法儀峰北麵,從一座幾乎垂直的絕壁頂端奔騰而下。水似霜雪潔白,浪如銀河倒掛,寒氣在空中逸散。下方的水潭深邃而寒冷,似一湖被凍結的月光。
還挺美的是吧。
直到荀妙菱站在瀑布前,那“轟轟隆隆”的水聲幾乎要把她耳朵給震聾。
水花在半空中飛濺,化成一片片細小的水霧包裹住她,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彩虹,映照在她略顯呆滯的臉上。
……不是,師父,您也沒說玄冰瀑布這麼大這麼高啊!
去底下打坐?她彆被水衝出幾百丈遠就不錯了。
荀妙菱罵罵咧咧地脫掉外衫,剛踏進水裡,冷冽的寒氣瞬間侵入骨縫。
荀妙菱深吸一口氣,意識到自己越是猶豫越是難以前進。她下意識在身體裡運轉起靈氣,悶頭往那瀑布下麵一衝——
刹那間就被水流拍了出去。
荀妙菱“咚”地一聲落入湖中,被湖底的暗流裹挾著,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滾筒洗衣機。
她嗆了一口水,眼前混亂的泡沫和水流驟然模糊起來。於是她乾脆閉上眼不再掙紮,任由水流將她推遠。過了一會兒,水流明顯平緩下來。等到肺裡的空氣逐漸稀薄的時候,她抬頭仰望,果然已經能夠透過波光粼粼的水麵瞥見外界斑駁的光影,於是開始蹬腿向上遊去。
重新呼吸到空氣的那一刻,她簡直如獲新生。
荀妙菱無比艱難地從水潭中心一點點朝岸邊遊去,小胳膊小腿不斷撲騰著,像隻滑稽的鴨子。
剛爬上岸,她跪倒在石灘上,抱著雙臂渾身發抖。
……差點被一個瀑布給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