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芩衝著車屁股抽了一口煙。
這男人長得不錯,挺有禮貌,舉止和氣質也不俗。
而且這出門就麵朝下砸地的破碎健康,也很適合拿來做言情小說男主人設的。
可惜了。
塗芩歎了口氣,可惜她不寫言情,每天寫的不是修真就是打打殺殺,用不上。
走之前,塗芩又進靈堂給劉淩旭燒了一遝金元寶,金箔做的,她在隔壁白事小店裡挑了一遝最貴的。
靈堂裡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劍拔弩張了,三三兩兩地坐著低聲聊天,女性長輩的眼睛都紅紅的,見塗芩進來,劉淩旭的親媽還把她拉到一邊問了一句:“剛才出去那個男的是不是暈倒了?”
有些尷尬。
劉淩旭這個坑貨把她的名字寫在了他葬禮來賓名單上,後麵的備注是學生代表。
這備注老讓她忍不住想要戴上紅領巾,再加上看到長輩就發怵的性格,她在劉淩旭媽麵前表現得非常模範生。
可她也是真的不想摻和他們家的事。
所以她最後隻能模棱兩可地唔了一聲。
幸好劉淩旭媽也並不是真要等她的回答,這個問題的作用更像是一個開場白,一個想要和陌生人傾訴點什麼的開關。
開關開了,後麵的話塗芩基本隻要聽就好了。
“我聽說沒多久就醒了是吧?”劉淩旭媽媽撇撇嘴,有些失望,“還是老天不開眼,這種人,真要一頭砸死在靈堂裡才叫惡有惡報。”
塗芩心想剛才那個綠臟辮兒好像也是這麼說的。
“老天是真的不開眼。”劉淩旭媽媽抹抹眼睛,“聽說姓謝的現在混得風生水起的,國內外各種拿獎,還辦展。白眼狼一個,老爺子當年真不應該養他的,養隻狗都比他懂感恩。”
塗芩盯著鐵盆裡頭的火苗。
這些話讓她不太舒服,交淺言深,而且太過惡毒。
“可憐了我的兒……”劉淩旭媽媽說著說著突然就哭了起來,拍著大腿。
塗芩有些猝不及防地看著她。
旁邊有親戚過來攙扶,劉淩旭媽媽掙紮著跑到停靈的地方,一下下拍著旁邊的木料。
“你要是真在天有靈,就應該讓姓謝的一頭磕死在這裡啊……”
“你哥哥就是被他害的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啊……”
拉長的尾音帶著音調,和背景哀戚的嗩呐聲融在一起,讓人無法喘息。
旁邊有人在勸,有人低聲附和。
鐵盆裡的溫度高,金箔化成灰一點點繞著飛上天。
金子這個溫度下肯定不會被燒成灰,所以這白事小店老板吹噓的金箔八成是假的,還收她二十塊錢一張。
不過燒都燒了,劉淩旭收到以後圖個樂也是好的。
塗芩安靜地燒掉最後一張金箔,站起來又看了劉淩旭遺像一眼,離開了這個破舊的殯儀館。
在門口等網約車的時候,她看到了路口角落裡停著那輛黑色轎車,本省車牌,上頭有個租賃車公司的標識。
車裡沒有人,綠臟辮兒在馬路邊坐著,耳朵旁邊貼著手機,嗓門大得隔老遠還能聽到幾個重音。
車子另一邊的樹下麵靠著那個高個子的男人,應該姓謝,手裡拿著一瓶水,臉上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綠臟辮兒打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又很有故事感。
塗芩拿手機拍了一張照。
按下拍照鍵的那一秒,綠臟辮兒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那男人手裡拿著的礦泉水瓶很精準地砸了過去,快門捕捉到他抬手的瞬間。
塗芩把照片裡兩個人的人臉都模糊掉,放到素材集裡,收了手機。
如果真的有鬼魂,劉淩旭應該會半夜找她。
來參加葬禮一點素材沒收集到,反而拍了個似乎是他們家仇家的照片珍而重之地放素材庫裡了。
但是真的非常符合她的審美。
光看照片就能腦補幾十萬字愛恨情仇的那種故事感。
塗芩上了網約車還忍不住拿出照片放大縮小看了半天,再回頭拍了一張破爛的殯儀館照片,把劉淩旭的□□頭像拉到了句號的分組裡,這組裡頭已經有兩個人,一個是她高三的班主任,一個是她自己建的小號,上麵是她媽媽的名字。
這都是她參加過葬禮的人,也是永遠都不會亮起來的號。
網約車司機從她上車就一直在跟她嘀咕這一趟不劃算,這縣城平時沒有什麼人打車,他送這一趟肯定得空車回,往返的油費卻隻收了單程的錢。
塗芩一聲不吭地把手機鏡頭對著司機,跟司機說了一句:“師傅,我在直播。”
網約車司機一愣,瞬間閉了嘴。
塗芩笑笑,拿著手機舉了一會,鎖了屏戴上耳機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