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四月,洛陽城中牡丹怒放,開得如火如荼。
正值破曉之際,籠罩神都的溥霧還未散儘,洛陽城南市的大街上已經開始傳出了“賣包子”的吆喝聲。
一輛毫不起眼的青蓬繡錦馬車正緩緩自定鼎門東門駛向了這座神秘而繁華的神都。
忽地,車簾被一隻素手掀起,從裡探出一張明豔嬌俏的臉來。
“阿桓,那就是包子嗎,聞著好香啊,我好久都沒吃過肉包子了,你也是,是不是?”
說話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看到街角攤位上正出籠的肉包子散發著熱騰騰的霧氣,少女的眼睛更亮了。
排在隊尾的男孩子忍不住笑說了一句:“這是哪個鄉野來的田舍兒,竟然連包子都沒有見過?”
“沒見過包子怎麼啦?我吃過的山裡野菜都比這肉包子好吃!”
少女恨恨的道了句,忙拉下簾子,對身邊年齡相仿的另一少女道:“阿桓,等我們回到了蘇家,這樣的肉包子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以後我也來這裡排隊,買給你吃!”
“蘇家?”
“對啊,蘇家,就是女郎的家,阿桓的祖父刑國公曾經也是一位威風凜凜、替先帝平定四方的名將呢,聽大師說,他曾帶領十萬唐軍滅百濟,生擒了百濟的國王,後來平高句麗,征突厥,屢立戰功,隻是可惜後來在邊疆病逝了,否則,老國公一定會記得將阿桓接回家的!”
“也不一定,是因為我有病,所以他們怕我,才不敢讓我回家!”
“女郎胡說,連大師都說了,阿桓那不是病,隻是被壞人詛咒了,大師給阿桓施了法,隻要在那山裡呆到十五歲,詛咒自然就解了!”
“阿桓你看,你生得這樣俊,這樣美,穿上這男裝,比那些郎君們都要玉樹臨風呢,哪裡像是有病的樣子?”
阿姝說著,還真拿出了一麵銅鏡。
慕容桓便從銅鏡中看到了一張格外清雋秀美的臉,這張臉不同於那些溫婉小娘子們的柔美,而是於靈秀的外表中透出一種凜然惑人的英氣,無論是五官還是輪廓都如同雕刻一般,十分立體而深遂。
而此時的慕容桓又是一身白袍男裝打扮,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她乃女兒身。
其實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長相,隻是常常會有一種很奇怪的對自己陌生的感覺。
桃源村裡八年與世隔絕的生活,讓她對這個世界也很陌生。
“阿桓,現在是女皇所治理的天下呢,聽說一年前,天降祥瑞,出現了很多很多的紅鳥,天際白雲也染成了彤紅色,有一位得道高僧說,他曾於一本經書中看到,有天人化為女身降於凡間,應為天下之主,後來就連洛河中都現出一塊白石,上麵寫著,聖母臨人,永昌帝業。”
“於是,所有的官員,沙門,還有道士,甚至是年輕的皇帝都認為,這皇位應該傳給當今的陛下,而且還建議女皇陛下應該將國號唐改為周,所以現在也是大周天下。”
阿姝滔滔不絕,未想卻被慕容桓冷聲打斷:
“阿姝,彆說了!”
“女郎,你怎麼了?”
此時,她竟見慕容桓手捂著胸口,眼中再現凜厲的光芒。
以往,一旦見到這種眼神,阿姝都會躲得遠遠的,但這一次,她沒有躲,而是緊張的提醒道:
“阿桓,你可不能再變了!你說過的,阿姝隻要提醒你了,你就一定能清醒過來!”
慕容桓閉了閉眼,再慢慢睜開眼,喃喃道了聲:“女皇?”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右手不自禁的撫在了一隻她親手雕刻的木偶上。
這隻木偶栩栩如生,也是一個女子的模樣,隻是阿姝認不出女郎雕刻的到底是誰,既不是她自己,也不是她認識的其他人。
“是啊!女皇,現在是女皇陛下所治理的天下,這個洛陽城便是女皇陛下親定的神都。”
“這些我以前也有跟阿桓說過的,大師也給阿桓說過的。”
大師便是阿桓的師傅,自從阿桓的父親母親過逝後,那位大師便來到了桃源村,神神叨叨的說是受了上天的指引,來渡化女郎,在桃源村的時候,大師也教了女郎很多東西,這其中為了給女郎解悶,他還親自做了一些木偶,時常演一些傀儡戲。
阿姝知道,那些傀儡戲中所說的故事,便是這外麵世界所發生的故事。
久而久之,女郎自己也能做出好看的木偶來,也能自己給自己演傀儡戲看。
“我知道。”
慕容桓道了聲,神情終於緩和下來,驚魂甫定的阿姝這才敢靠近過來,問:“阿桓,你沒事吧?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以為你……”
“放心,我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會再讓她出現了!”
阿姝點了點頭,握著拳信誓旦旦的說道:“阿姝相信女郎!”
慕容桓有些怔怔的看向了阿姝,八年來的孤寂生活,除了師傅以外,她的身邊也隻有這個阿姝作伴,就連師傅也是行蹤不定,時不時的會外出遠行,而每一次遠行都會隔了很久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