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心裡的確不止一次的有過離去的想法,但是才說得一個字,幾人就把什麼四十年之約啊,什麼天下武林蒼生啊,什麼你離去了諾大的山莊怎麼辦啊等等等等稀奇古怪、刁鑽得使人難以推遲的理由都給提了出來。所以,離去的事情他也就隻能想想而已,一拖再拖,每每無疾而終。
但是今天他已經打好了主意,不成功便成仁,可不容得有絲毫的推脫。
“我隻是想去一趟峨眉山腳,見一見斷腸崖下的故人,與她敘敘舊,快九月初九了……”
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他們不知道該如何說。
“天涯,我離去的這些日子勞煩你打理了。”說著,歐陽謹將青龍令遞了過來。
段天涯恭敬的接過了青龍令,俯身稱是。
“天碧,勞煩你照顧小女。她還小,還有許多的東西要學。”
“歐陽兄放心,紅秀既是您的女兒,也是我等的女兒。
“爹爹,你不帶紅秀一起去嗎?”
“秀兒乖啊,爹爹要去看望一個老朋友,去那裡又得爬山又得下水,所以你要乖乖的聽連伯伯他們的話。等我回來了之後一定給你帶你最愛吃的糖葫蘆。”
歐陽謹的眼中滿是溫柔,對於這個女兒,他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
小女娃紮著兩個羊角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歐陽大哥,你一個隨從都不帶嗎?”
“姐姐他不希望有彆人打擾她的。”
南風儘,北風蕭瑟,瑟瑟秋風卷珠黃。
落葉翩飛,鄒菊淺含笑。
雁陣南天,聲聲唳唳,更添葉落忙。
樓台人家,憶曉月玉蟾,獨居廣寒。
月起笙簫,卻似月落笙簫。
歐陽謹隨著那殘缺腐舊的斷腸古道往崖下走著,那些被歲月摧殘的木樁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的麻煩。
他的手中拎著一個竹籃,籃子裡盛滿了香燭點心。那些精美的點心都是柳無雙用她扔金針的雙手親自做的,因為她知道,她也許能做的就隻有這麼多了。
遠遠便見那矮矮的墳頭安靜祥和的靜臥在這崖底,墳上和周圍都開滿了鮮紅燦爛的鐵情花。
歐陽謹小心翼翼的從竹籃裡往外一樣一樣的取著。
“謹兒,這是你喜歡的酸話梅。還記得那次在林中的時候,我們找到了許多,都吃到了牙齒酸,肚子痛。”
“瑾兒,這是你最愛吃的桂花糕。本來我以為隻有我喜歡,沒想到你也喜歡吃這個東西。”
“瑾兒,這是醉心酥餅。無雙說了,你一定會喜歡吃的。”
歐陽謹每取一樣東西,他都會輕輕的說出那物的名字,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好像是生怕打擾到墳中安詳入睡的人。
他悄悄的述說著自己的往事,看過的美景,不僅有東邊蔚藍的大海、美麗的日出,還有廣陵落雁坪雁陣南天的壯闊,還有弈劍山莊美麗勝過夜幕繁星的劍塚……
一隻手緩緩的取了一片豔紅的花瓣放入嘴中。
初及澀,再而苦,而後酸,最後甜……到最後,卻忘了到底應該是什麼味道。
是眼淚的味道嗎?
在那幽長恬靜的斷腸崖底,斷腸人靜靜的依偎在他戀人的墳旁。在那墳的周圍,盛開著無數鮮豔美麗的鐵情花。鐵情花兒不爭不俏,不嬌不豔,不朽不枯。
那花瓣兒上麵染著的那抹紅,正是當年秋風夕陽之下,斷腸崖邊的那一襲紅衣。迎著風兒輕輕起舞,輕輕的舞著,在不經意之間便舞濕了斷腸人的眼角,舞碎了斷腸人的心。
飛沙江湖誰人歌第一曲,曲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