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鄭法可以清晰地看到小妹鄭珊站在村頭大榆樹下的身影。
她麵前站著的,是三個比她最少高了一個腦袋的男孩,三人中明顯是以中間那人為首。
鄭法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中間的男孩的樣貌。
瘦高個,鷹鉤鼻,眉毛稀疏,顯得很寡淡的一張臉。
此人便是王貴,莊上王管事的獨子。
自己現在這個書童位置的……前任。
早幾日聽母親說,他被夫人仗責了一頓趕回家來,到莊子裡的時候還昏迷著下不得床。
今日居然就能站在這裡欺負小妹了。
看王貴的臉色確實比往日蒼白,一張臉上幾乎沒多少血色,這讓他的麵孔顯得更加陰沉。
他站著的姿態也有些不自然,一隻胳膊搭在身旁的男孩身上,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小妹鄭珊剛剛便是在朝著這幾人說話,雙方顯而易見的有些衝突。
小妹一個人,又身形嬌小。麵對比她人多,又比她年長的幾個男孩,腦袋仰得高高的。
她小小的身軀緊繃著,拳頭握得緊緊地,右手掌心之中還有半張麵餅。
還有半張麵餅,被人撕開扔在地上,沾滿了泥土。
鄭法知道這麵餅正是母親做的,早上的時候還給了趕車老漢一包袱。
這一張大概是母親心疼小妹,給她專門留下的零嘴。
麵餅雖然不值錢,但對小妹來說,這種白麵餅也不是日日能夠吃上的,實在是一種很珍貴的零食,若是沒有發生衝突,是斷不可能將半張麵餅掉在地上的。
因為太熟悉小妹,鄭法能夠看出她那倔強的姿態中隱藏的懼怕。
他加快朝著這四人走去。
就聽到王貴嗓子乾啞著說道:“你哥哥,你哥哥回來又怎麼樣?你當我怕他?你怕麼?”
他問一旁的男孩。
“不怕。”那男孩笑嘻嘻地說道。
“你呢?”
“爹都沒有,誰怕他呀?”
似乎是被逗樂了,王貴笑了起來,一麵笑還一麵捂著脖子,顯然傷還沒好。
鄭珊忍不住開口道:“我哥回來,看到你搶我的吃的,讓夫人再打你!”
看起來在她的心裡,被夫人打已經是天大的懲罰了。
“呸!你哥什麼身份?敢指使夫人?”聽到夫人兩字,王貴就不笑了,但目光中的怒意卻更加明顯:“你真以為,我被趕回來,你哥就能當少爺的書童?”
“你哥他,字都認不全!夫人會看上他?”
對此,王貴的語氣非常肯定。
鄭法發現,王貴此人大概是真不覺得自己能接替他書童的位置。
但他今日比往日又更加易怒。
平日裡,他當然會欺負小妹鄭珊,但往往隻不過是視而不見,或者偶爾當著鄭珊的麵嘲笑一兩句鄭家的家境。
像今日這樣,小妹堵在村口的情況,其實很少見。
更何況,王貴身體明顯沒有好。
鄭法想了想:不過是聽到夫人在給七少爺選書童,他自知毫無回去的希望。
於是有機會去趙府的鄭法被他遷怒。
鄭法的小妹也讓他更看不順眼。
今日才會刻意來找小妹的麻煩。
他漸漸地走近,腳步聲讓兩撥人都轉頭看向他。
鄭珊本來正橫眉冷對王貴三人,小嘴抿得緊緊地,不想示弱。
但看到鄭法的那一刻,她眼睛裡的淚珠終於忍不住滴滴墜落:“哥,他們搶我的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