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法看著王管事離去時,略有些僵硬的背影,目光平靜。
身後,鄭母語氣有點擔心:“他來也是有意緩和咱兩家的關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麼拒絕是不是不好。”
鄭法知道母親性格溫和,不願招惹是非。
倒是一旁的小妹鄭珊恩怨分明:“幾個臭銀子,誰愛要啊!王貴一家都不是好人!”
顯然還記得之前被王貴堵在村口的事情。
鄭法摸著小妹的腦袋,朝著母親解釋道:
“王管事大概沒什麼好心。我才被夫人挑中,成為七少爺的書童,就大剌剌地拿彆人的銀子,這像什麼樣子?”
這和黃宇家裡送來的東西是完全不同的。
黃宇父親送的是樸實的筆墨紙硯加幾匹粗布,不值錢,但有用。
但王管事……一包袱銀子,實在是打眼。
怕是捧殺的意味更濃一點。
說到底,一個用心交好,一個用心險惡罷了。
鄭母一怔,有點明白了,看鄭法的眼神也莫名欣慰:“你也真是懂事了。”
鄭法笑著點頭,毫不謙虛:“娘你放心吧,這點銀子,以後我再給你賺!”
他知道,母親或者一直戰戰兢兢,自己越是自信,她越是安心。
其實他也有點故意嚇鄭母的意思——王管事到底是不是有意捧殺,他並不確定,但他知道自己沒必要因為這些銀子冒此風險。
還是小妹在一旁跟著點頭:“娘,我以後也能給你賺銀子,不要姓王的銀子!”
小臉上滿是堅定。
鄭母白了她一眼:“你少饞嘴,我就謝天謝地了!”
鄭法將小妹抱起來顛了顛笑道:“是重了些!好像還高了點。”
又想起一件事:“黃家送來的那些布,娘你給我兩身衣服,多的給娘你和小妹做。”
鄭母不願意:“這是人家送你的,而且你去趙府,總得多幾身衣服,講個體麵。”
“不過當個書童,也不是什麼大人物,什麼體麵不體麵的。”鄭法捏了捏小妹腦袋上的小發揪:“再說了,咱們一家也幾年沒新衣服了。”
“新衣服!”
小妹在鄭法懷裡,聽到新衣服三個字,舉起雙手起哄道。
開心極了。
“那給你做兩件,剩下的給你妹妹,娘就不要了。”鄭母想了想,堅定地道。
……
在家呆了三天,鄭法就穿著新做的衣服,再度和母親告彆。
這次,鄭母的眼睛有點發紅。
按照趙家的規矩,鄭法要跟著七少爺讀書習武,六天才能回來一天。
如果鄭法一直在書童的位置上,那日後起碼幾年的時間,他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在趙府。
鄭珊這幾天過得特彆開心,家裡有好吃的,娘也給自己做了新衣服。
王貴也不敢欺負自己了。
但此時她抱著鄭法的膝蓋哇哇大哭:
“我不要吃城裡的肉肉了!”
“我不要穿新衣服了!”
“我不要哥哥去趙家!”
來接鄭法的,還是那個趕著牛車的老漢,他叼著煙鬥看著這一幕,有點為難地說道:“小鄭,咱們要啟程了,總不能讓貴人等著。”
鄭法將鄭珊抱了起來,放在母親懷裡,朝著紅著眼睛沒有說話的鄭母點點頭。
小妹的哭聲又響了一些,鄭法忍著沒有回頭。
趕車老漢長鞭輕輕打在牛臀上,口中像是對鄭法說著話:“小鄭是第一次離家?”
“嗯。”鄭法不是特彆想說話。
“我小時候,第一次出門趕車的時候,我娘也是這麼望著我……”老漢吸了口煙:“可年輕人嘛,想出門,想乾點大事,不過要是能回頭看看,還是得多看看。”
鄭法回頭,看向依舊遠眺著牛車的兩個身影。
耳邊還傳來趕車老漢的絮叨:“老漢我啊,現在想回頭看我娘一眼,都看不到嘍。”
鄭法將背在身後的大包袱打開,裡麵還有個小包袱:“你老上次說喜歡我娘的手藝,我娘又做了些。”
老漢怔怔,回頭看向鄭法。
“你真信我喜歡你娘的手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