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山腰的小院外,十來個煉器組的弟子在在軒華夫人的門口排成一列,執禮甚恭,等著請教的模樣,龐師叔抽了抽嘴角,回頭看鄭法:
“你確定軒華夫人不會生氣?”
“……生氣了再說。”鄭法笑道:“我問過蕭仙子了……此人,隻要靈石到位,向來頗有耐心。”
畢竟蕭玉櫻那張嘴……不能忍的修士也無法與她合作來著。
“……”龐師叔也無言。
他心中想著,大概這軒華夫人以前也沒遇見過像鄭法這樣……把人往死裡用的顧客。
“師叔,這些弟子水平相對低,問出來的問題,也不涉及什麼太高深的知識……冒犯不到軒華夫人的。”
鄭法也是問過了蕭玉櫻,了解了這軒華夫人的性格後才如此安排。
這些人問得問題都很淺顯,對軒華夫人來說,基本上是隨口可以回答的。
不至於令人覺得你九山宗在覬覦她的秘法。
更何況,還是那句話:
生氣了再說唄,人不願意,他讓這些弟子回來就是。
自己能力不行,不厚臉皮,還想著人家主動來教你麼?
在玄微界想要求點學問,臉皮算得什麼?
龐師叔想了想:“也算是咱們還有些實力。”
鄭法笑著點頭。
這一招確實是得實力相對平等的時候用——不然人家掀桌子了你扛不住也不行。
見他點頭,龐師叔不由歎了口氣:“我看她是不會再接咱們的單子了!”
……
“我怎麼感覺我虧了?”軒華夫人坐在椅子上,幽怨地看著蕭玉櫻,嘴裡不住地嘀咕道:“這一天到晚沒個頭啊?”
她心中實在是無奈。
這群九山宗弟子吧,一個個說話都好聽,奉承話跟不要錢似的。
又有眼力勁,一旦軒華夫人有些不耐煩,立馬就禮貌告辭——然後下次再來。
總結一下,就是十分識相地死纏爛打。
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後教過的。
她倒是朝著鄭法發過脾氣,鄭法竟也道歉得很快,隻是叫苦,說自己九山宗怎麼怎麼可憐,這些弟子怎麼怎麼求知若渴……
從上到下一個德行!
蕭玉櫻嘴角帶著笑意,似乎覺得有意思……
“不是,那鄭法,怎地如此不要臉?”
聽完軒華夫人的話,蕭玉櫻一想也明白了:這還真就是鄭法的臉麵。
軒華夫人隻抱怨,但大體上忍著,當然不是因為這群修為低微的弟子。
而是因為鄭法的靈石,還有九山宗的威勢。
旁的掌門或者元嬰,想不到這個法子麼?
當然不是,可他們是不會願意為幾個練氣築基弟子這麼死皮賴臉的。
誰會為了一群弟子多學點知識,如此費心費力?
他們的麵子可重要多了。
但想想她在九山界的所見所聞。
她忽然又覺得……對鄭法來說,這樣的行為又太合理了。
……
“說起來,你如今是在為九山宗做事?”
軒華夫人又問道。
蕭玉櫻點點頭。
鄭法倒沒有太限製她的出入,但她《電磁學》和《數學》都才剛開始入門,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九山界的。
軒華夫人表情就有些不理解了:“你這……被那鄭法下了迷魂藥了?”
蕭玉櫻白了她一眼。
“紅鸞星動了?”
軒華夫人又開玩笑道。
“……”
軒華夫人古怪地笑了笑,眼神中卻有無儘的調侃,最後才說道:“你這個待不住的性子,竟也有安定下來的一日,我真是意想不到。”
蕭玉櫻想解釋,但想了半天,竟也不知道怎麼解釋。
就聽軒華夫人恨恨道:“不管這九山宗有什麼迷魂藥,這次看你的麵子我就算了,練完外丹我就走!”
“……”
“下次我再來,我就是傻的!”
……
大概是真的有點煩,軒華夫人很快就開始了外丹煉製。
看著鼎中的靈火漸漸熄滅,鄭法眼中的銀芒也隨之慢慢褪去。
一枚藍湛湛,圓滾滾的外丹從那鼎中飛出,落入軒華夫人手中。
她嘴角含笑,似有些自得,將新練成的《瀚海外丹》遞給了鄭法。
鄭法用手接過這外丹。
這瀚海外丹最外層,包裹著一層所謂的丹煞,這便是天罡地煞之氣。
內層是一團耀眼刺目的藍白色,那光芒穿過密密的丹煞,朝外射出一道道細密的光柱,照耀四方。
再裡麵,就看不清楚了。
看完軒華上人煉製外丹的過程,鄭法確認了一些事情,又改變了許多對外丹的想法。
確認的是,他和程運對外丹煉製的想法大致正確。
但……之前他對金丹的猜測卻有錯了一點。
他之前一直覺得,金丹本身的反應是很劇烈的。
但從這形成的瀚海外丹來看,這反應其實非常平穩。
天罡地煞之氣消耗的極慢,而外丹中本該爆發的大量能量,竟然被束縛在其中,幾乎沒有泄露。
這種控製能力,遠遠超過了他之前的預料。
一旁,龐師叔看了眼這瀚海外丹,驚歎道:“夫人好高深的技藝,這外丹威力幾乎能比得上中品金丹了。”
軒華上人笑了笑,似乎自傲。
這本領確實不凡……一般的外丹隻能對標下品金丹,甚至最劣質的金丹。
而這位軒華夫人一出手,便勝過尋常外丹。
這下,鄭法也不心疼那三倍的價格了……
說實話,他還有點愧疚……這買賣竟有些物超所值的意思。
……
“外丹練完,我也該走了。”
似乎是真不想再和九山宗打交道,軒華夫人開口道。
鄭法想了想,忽然又道:“夫人,我還有件事情,想向你請教……”
一聽請教二字,軒華夫人臉都黑了。
她看了鄭法半天,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看向蕭玉櫻,沉默許久才開口道:“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鄭法拿出了一枚玉筒,遞了過去。
玉筒中,是他和程運針對《瀚海外丹》做的一些優化。
其中簡化了不少煉製的法訣。
給軒華夫人看,主要是因為此人確實有著實力,又簽過了保密合同,鄭法想讓她看看這思路是否正確。
軒華夫人接過玉筒,神魂沉入其中,開始讀起來。
漸漸地,她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化不定,極為複雜:
先是迷惑。
再是費解。
到恍然大悟。
最後竟有些驚歎服膺。
她抬起眼睛,朝著鄭法看了半天,張了張嘴,忽然問道:“這是……誰想出來的法門?”
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這話的語氣中竟有些敬畏。
“我九山宗自己琢磨著改良的。”
軒華夫人沉默了,她似乎依舊疑惑,但卻又不知道如何質疑。
“敢問夫人,這法門,你可看得出什麼問題麼?”
鄭法問道。
軒華夫人思量了一陣,老實道:“光看,我是看不出什麼問題的。”
鄭法點點頭,對這個回答也算滿意。
至少理論行得通。
至於真能不能成,繼續試下去就好,至少他和那些弟子,都在軒華夫人身上蹭到了不少知識……
“多謝夫人解惑。”
他遵守著最後一次的承諾,沒有再問什麼,朝著軒華夫人行禮,似在送彆。
軒華夫人想說什麼,但又沒說,隻是頓了頓,看了蕭玉櫻一眼,朝著眾人行禮告辭。
……
蕭玉櫻送了軒華夫人一程,一路上,軒華夫人神色變幻,似在沉思。
冷不丁的,就聽蕭玉櫻幽幽道:
“那玉筒上,可有什麼迷魂藥?讓你如此神思不屬?”
“……”
“紅鸞星動了?”
“……”
蕭玉櫻看著囁嚅半天不知道怎麼開口的軒華夫人,露齒一笑,直言不諱道:
“有本事你就憋著。”
軒華夫人張張嘴,似乎想問什麼,就聽蕭玉櫻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
“憋過。”她又看向軒華夫人,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沒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