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千霆緩緩籲出一口氣,冷喝道:“俞嬤嬤,彆去扶,讓他繼續走!”
與此同時,因夏日有草,摔倒在地,倒不是很疼。但崔琇聽得身後的冷言冷語,氣得直接爬起來,繼續跑。
可跑著跑著,他就發覺渾身汗淋淋的,難受要命不提,且腿好像比被打殘了還難受,酸疼酸疼的,甚至他漸漸開始喘息不過來了。就在他想要停下來走兩步,竭力調整自己的呼吸時,就聽得身後傳來破風之音。
下意識的一回眸,崔琇瞳孔一震,愣愣的看著身形矯健,恍若捕獵猛獸,帶著勢在必得氣勢,朝他雄赳赳氣昂昂而來的大狗。
離得近了,他甚至能夠嗅到風中的血腥味。
就好像自己臨死前那一幕——
相比被父親鞭打的疼痛,他更心痛那一晚被嫡兄丟在草叢邊,聽到父親酒後的真言:“一個辱我門楣,歌姬的賤人子,竟天縱奇才?蒼天如此不公啊!我這個當父親的,難不成每次被人打趣被人嘲笑去煙花巷柳醃臢之處玩不成?”
“琇,狗屁的有匪君子,充耳琇瑩,不過一塊石頭,一塊廢棄的石頭!”
這一句句裹挾著一個父親怨恨甚至嫉恨的話語,隨著風傳入耳畔,傳入他這個兒子耳中,甚至心裡。
堪稱一句殺人誅心也不為過。
想他以家族為榮,想他每日勤勤懇懇,卯時不到便洗漱學習,戌時三刻才敢休憩。饒是有些天賦也未曾放鬆一刻。因此才能從家族族學的座位一次次慢慢移動,因此才能獲得族學夫子推薦年紀輕輕就下場科考。
每一次參考,他的信念便是他們三房,好久沒有出息的三房能夠得到祖父認可,也為自己能夠得到父親認可。
畢竟父親啊,曾經親手抱著他練字,牽著他的手指著科舉世家六元及第的匾額訴說家族的榮光。
可結果呢?
父親憎恨他,厭惡他,把他視作廢石。
崔琇眼眸倏忽間帶著抹猩紅,看著逼近的大狗,捏起了拳頭,帶著些恨意捶打了過去。
要知道子曾經曰過:“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大狗帶著些亢奮,喉嚨發出些呲呲的吼聲,帶著發動進攻的預兆,張開了血盆大口。而崔琇仿若未曾察覺,還捏著拳頭想要對著狗頭來一拳。
訓狗的仆從冷汗都滴下來了,忙不迭催著口哨:“大紅,回!”
但相比急促的哨聲,更快一步是身形似閃電一般,旋即閃到崔琇身邊的崔千霆。
崔千霆瞧著掃的拳頭都快塞狗嘴裡的崔琇,三兩下點住氣勢洶洶的大狗。
然後順手點住了崔琇。
“崔琇,你還真行啊。看看你這手,是不是不想要了?”崔千霆輕輕拍了拍狗嘴裡的拳頭,有點恨鐵不成鋼:“你選擇跑,消耗體力。精疲力儘了,你倒有虎虎生威。這戰術還真行。”
崔琇後怕的看著狗嘴裡的手,未來要寫字的手,嚇得心跳都快速跳動起來。可張口想要訴說,卻不知怎麼的,滿腹的委屈滿腹的心路曆程都無法訴說出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崔琇打他手。
他以後沒準還要習武的手。
就像那誰一樣,一下子一陣風似的,就來到了身邊。
看著崔琇一雙會說話的眼眸透著些崇拜,崔千霆表情變了變。
到底是他的血脈。
崔千霆不自禁回想起幼年,回想起自己崇拜的父親。於是冷硬的心腸柔軟了一分,他給出了真摯的建議:“以後多學文吧。”
邊說示意仆從將狗帶走,才緩緩解開了崔琇的穴位。
驟然又獲得了自由,崔琇都沒有理會自己大起大落的情緒,急急忙忙開口:“父親,我想學武!”
學武比學文好,學武還可以跑啊!
還可以點穴!
要是以後再有人汙蔑他,把所有人穴位都點了,先聽他自證清白。
“當然,我也會學文。”
“文武雙全!”最後四個字,崔琇帶著些試探開口:“父親,我想要做一個文武雙全的崔家兒郎。”
崔千霆看著迸發詭異亮光的崽,環顧著偌大的練武場,笑聲帶著些哀傷:“行,學文習武,以後抄家了,能跑能跳會認字,總比紈絝有活路。”
崔琇:“…………抄家???”
崔千霆聽得敏感捕捉關鍵詞的三歲幼兒,無所謂著回應:“當然,你們這一代,都以抄家背景下能活著為學習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