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在我眼裡是個有點抽象的人,有一部分表現在她說的話和所做的事經常達不成一致。
比如我還在上大學的時候我媽剛好來我所在的城市出差,對我奪命連環call說想我了,叫我出來見一麵。我一下課就乖乖去了,去那兒一看,好嘛,一群所謂的生意夥伴組的局,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毫不相乾的我。
我全程尬笑地陪著他們用完餐後在我媽不太高興的抱怨中趕緊找個理由脫身跑了。
結果後麵期末周的時候我媽又來了,還是那一套“媽媽想你了”的說辭,在我隱約透露出不太想去的意思後打出“難道你就不想媽媽嗎”的新招,一套組合技打的我是無言以對,讓我當天憑空多出了去找我媽的行程。
我媽當時住的地方和我的學校剛好南轅北轍,我跨越了整條地鐵線花費了一個多小時才成功與我媽會晤,靠我媽的愛心煎魚和兩個鹹菜就著飯——因為我媽不想做飯,吃完就回學校了。
我真是忍了又忍才把“這麼想我為什麼不上學校找我”憋了回去,因為我知道我媽總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數落我身上所有違背她意願的地方。
而我甚少提及的爹,在我大學期間也來看過我,同樣是熟悉的約飯套路,同樣是十幾個人的團建聚餐。
我:不是,這麼忙就不要約了吧,i人真的很痛苦啊。
但我相比我媽更喜歡我爸,同樣是放養的策略,我爸從始至終都貫徹著相信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態度,讓我可以繼續待在熟悉的舒適圈內,而不是像我媽一樣一邊放養我,一邊又間歇性地突然想起我,然後抱怨我不夠親近她。
不需要的時候希望我完全獨立,需要的時候又要求我撒嬌討乖,我隻是她的孩子,又不是定製機器人。
知道我周末要去假人秀的藥研單獨問過我大概會離開本丸多久,我非常肯定地告訴他很快就能搞定,半天大概就能回來。不是我托大,主要是這麼多年我媽從來沒讓我失望過。
提前一天發消息告訴我媽第二天中午過去,方便我上午把出陣遠征什麼的都安排好,我和近侍歌仙兼定說了聲回現世辦點事,晚飯前回來,便獨自操作時空轉換器離開本丸。不出我所料,我媽還沒開始做飯,見到我很自然地讓我去炒兩個菜:“你爸今天中午不回來,就做我們三個人的量就行。”
做完菜等我妹回家等了半個點,我媽的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我有預感今天這頓飯的主角大概率是要換人了。果不其然,我才剛往嘴裡扒了兩口飯,我媽就開始念叨我妹這段時間不學好在外麵交了不三不四的男朋友,學曆不行找不到工作,好不容易托關係找了個乾了兩天又嫌累不想乾等等。
這些我知道的不多,和我妹相關的一切事情都會讓我血壓暴漲,所以從上高中開始我就學會了屏蔽和她相關的大部分事情,不到萬不得已儘量彆去關注。
所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妹居然染上黃毛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脫單呢!她效率好高啊!
而且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我妹居然整出了這麼多事,也就是我爸媽對她的期望一直不高,這些事情但凡有一個發生在我身上都夠把我掃地出門一百遍了。
我妹和我不一樣,她完全不慫我媽,也不會像我似的站在原地等我媽輸出,被罵的不爽了直接站起來拍桌子和我媽對罵,給我媽都氣哆嗦了:“薑曉旭!你怎麼能這麼跟媽媽說話!”
“媽媽”的身份牌對我特攻,對我妹一點用沒有,我媽盛怒之下將苗頭對準了默默扒飯縮小存在感的我:“你作為姐姐也不管管嗎!就知道吃!吃死你得了!”
我能有什麼好說的。
這句話我爸可以對我說,畢竟我妹這些年的學費和補習班費用都是我爸掏的。我妹小學上到一半的時候我媽突然想創業,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迅速失敗,之後一直到我妹快成年都沒怎麼管過她,我爸那段時間的精力幾乎都花在自己和我媽身上了,對我繼續放養。
但我妹跟我哪兒能一概而論啊,我倆又不是一個方法養大的。
我不得不在一月回一次家的寄宿間隙中抽空關注一下我妹,逮住我妹沉迷於電子設備似乎有近視的前兆。
您猜怎麼著,在我告訴我爸媽之後的第二年他們才因為我妹迅速下跌的成績帶著我妹去驗了視力,喜提近視。說到這裡不得不提起我爸媽又一英明教育措施,從我小時候開始他們就恐嚇我說我們家的小孩沒有近視的,如果近視就要被趕出家。
在我身上效果還是比較好的,一直到現在我的視力依舊在12到15之間反複橫跳,他們理所應當地把這一招複刻在了我妹身上。
再說一遍,在我身上好使不代表能用在我妹身上。我妹也被恐嚇到了,但她又不能控製自己玩電腦,所以她被恐嚇到的結果是發現自己視力下降後硬撐,就拖著不敢告訴我爸媽,拖到最後完全看不清黑板了連及格都做不到才被逮住。
當然最後我妹也沒被趕出去,隻是戴上了眼鏡。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我也就比我妹大了五歲,她這些小把戲根本瞞不過我。但一方麵我一個月就回家一天,另一方麵我的確對她沒有非常上心,很多事情我發現了苗頭隻是簡單地通知一下我爸媽,直到下個月回來問題還是沒解決。
於是就陷入了我通知我爸、我爸答應但轉頭就忘、事情爆發開始找補的死循環中。我媽在這個循環的存在感約等於零,因為這個時候她正忙著自閉。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能這麼理直氣壯地指責我“作為姐姐從來不管妹妹”,甚至開始好奇在我媽的記憶裡把自己美化成什麼樣了。
但我素來是不會跟我媽頂嘴的,這種時候隻需要放下碗筷挨批就行,我媽也就是嘴上說說,過會兒又會把這些事情扔在腦後。
因為我後來逐漸發現不管是我還是我妹,我媽其實都沒有太多愛,她曾經親口對我奶奶說過“雖然這兩個孩子是我生的,但我好像沒有多愛她們”。
能意識到這點非常好,但是槽點太多我得知的時候都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吐槽。
不是,媽,不愛你生啥啊?我居然聽到後有種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覺,這什麼歐亨利啊。
這種時候就非常羨慕我妹了,我妹完全不在乎這些愛不愛的,她除了自己誰都不在意。我們家除了我是個內耗大王其他人都是自我主義者,區彆在於我爸是比較含蓄的自我主義,而我媽我妹是明目張膽的自我主義。
我妹也根本不擔心自己作翻天會不會被放棄,她有種我理解不了的底氣,我可能到死也沒辦法擁有無論如何不會被放棄的自信。
和前幾次以思念為名叫來的聚餐一樣,到最後我永遠是那個努力縮小存在感的nc,除了悶頭吃飯也沒有其他能乾的。我媽前腳剛指責完我又重整旗鼓和我妹對線,直到我洗完碗筷表示要走才勉為其難地分給我一點精力:“你前幾天在遊樂園說帶上司的小孩出來玩,是找到新工作了?”
我:“嗯,工資還行,就是總要出差,平時沒什麼空閒。”
我媽:“這還像點話,怎麼說你也是好大學畢業的,你要是找不到工作那還像什麼樣。就算不在家裡住也要經常發消息,彆學白眼狼那一套。”
我想起當初被戳了個對穿,躺在醫院一看手機一條消息也沒有,無意識地扣起了胳膊上結的痂:“我知道了。”
往常每次跟我媽近距離接觸都會讓我控製不住地焦慮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回本丸還能趕上晚飯,這次居然還好。
回到本丸之後我先找到了在廚房偷吃的狐之助,好像是之前一直忍饑挨餓留下的壞習慣,明明每頓都吃到肚皮鼓鼓,但狐之助還是總喜歡跑到廚房偷吃點什麼東西。
把臉埋在狐之助柔軟的肚皮裡深吸氣,我瞬間被治愈到容光煥發,感覺生活又充滿了希望:“成為審神者真的是太棒了!”不僅有狐狸可以吸,還有小白虎。
但最重要的還是在這裡我能感覺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是不可或缺的。活到現在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可以成為這麼重要的存在。
真是太好了。
那一天其實不是我選擇了成為審神者,而是我被暗墮本丸選擇了。這份工作機會才是我可遇不可求的彩票。
所以我才會那麼急切地想要讓本丸變得更好,必須要向大家展示我的作用才可以,要讓大家知道選擇我當審神者是非常正確的決定才行。和現世那個有我一個不多、缺我一個不少的房子不同,由我親手努力改造的本丸更像是我通往新生活的家。
為了這個家,我可以做到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