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的驗屍房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藥水味。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三具女屍,她們的麵容在昏黃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青白瘮人,便是陳林這種多年斷案的人,也隻是看了一眼就彆過了臉。
須發皆白仵作和另外一位身著常服的老者正站在屍體旁,陳林見此人麵生,但又氣度不凡,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大人,這位是宮裡太醫院的醫官何大人,是小侯爺拜托唐王殿下請來的,我,我也剛才知道的。”師爺低聲道。
“原來是何醫官,久仰久仰。”陳林一邊見禮,一邊尋思這位小侯爺當真是人中龍鳳,一條條,一步步,條分縷析想得清清楚楚,每一步都堵死了後路,知道毒藥是此案的結症所在,還專門找個宮裡人來監視驗屍過程。
“什麼情況?”
仵作先走向呂媽媽,她應該是侯府裡的體麵婆子,雖然上了些年紀,但保養得益,還殘存著年輕時的風姿,隻因死前太痛苦,而顯得麵目猙獰。
“這位婦人的死因,是中毒。”仵作指著嘴角的一絲黑色痕跡,“這裡有明顯的中毒跡象,而且她的指甲下也有黑斑,這是中毒後血液淤積的表現。”
陳林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另一具屍體,那正是上午送來的那具屍體,死因已經分析過了,“是同一種毒藥嗎?”
“回大人的話,這兩位死者,是被同一種毒藥毒殺的。”仵作搗鼓著瓶瓶罐罐,選中一瓶遞到陳林眼皮子底下來,“應該就是這種毒藥,是非常烈性的毒藥。”
“確定嗎?”
“確定,症狀無差,何大人也複核過了。”
“這一位,則是磕到了後腦。”仵作把屍體的臉側過來,指著那處傷疤,“這婦人上了年紀,身體消瘦,是被長期病痛折磨的緣故,倒是沒什麼外傷,應該是失手不慎,出了意外。”
陳林在驗屍房裡左右獨步踱步,像隻熱鍋上的螞蟻,左邊走是燙腳,右邊走也燙腳,停在原地不動,更燙腳。
隻聽仵作又道:“大人,關於這名老婦人,我與何大人有些分歧,在小老兒看來,這名老婦人其實是磕碰之後,受驚嚇而亡,她年紀太高,身體又太差,便是沒今日之事,也活不了太久,隻是——”仵作偷偷瞧了一眼何醫官,道:“何大人認為,這老婦人是一磕之下磕死的。”
何醫官聞言後,淡淡笑道:“下官受殿下所托,自然要說出自己的判斷,正如這位仵作所言,上了歲數的人,什麼情況都是有可能致命的。”
“而且——”仵作接著道,“何大人提出疑點:這種毒藥非常劇烈,且死後就有異相,早上那名婦人既然是家裡人接了屍首出去,當日便可看出端倪,為何當日不來告官,反而過了一段日子才來。”
“何大人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隻是想也許此女當日死後,侯府已經給過銀子了,也許是銀子用光了,討要不成,才將人告上公堂,大人可以去查查那一雙母女是否給過這家人銀錢,若是沒有,就不排除——”何醫官頓了頓,“有人拿這女子試毒,而那姨娘與五姑娘確不知情,也未過眼屍首,否則怎會有人自惹麻煩上身的道理?”
聞弦歌知雅意,這位何大人先讓軟話說到前頭,表示願意在老婦人之死上放京兆府一馬,又將侯府之事交代的明明白白,前麵是要挾,後麵是條件。
人是太醫院的人,嘴卻是唐王殿下的嘴。
“謝何大人提點。”陳林拱拱手。
凡事不宜說的太透,今日侯府的事已然是通了天的,他陳林雖然不在乎小小地得罪一下手握兵馬大權的武將平靖候,但也不想處在神仙打架的旋渦裡。
解鈴還需係鈴人,既然是侯府出的事,那也得是侯府的人去拉扯才是,他一個外人,何必去當那馬前卒?
“今日仵作已驗畢兩具屍首,確係同一毒藥,此案案情複雜,需細細查證,來人,帶上冬青、佩蘭,搜府。”大堂內房,從驗屍房回來的陳林抄著手,神色肅然地道。
此話一出,秦微舒麵上驟然色變,她霍然站起,“大人!何至搜府?!”
堂堂京中平靖侯府,居然被京兆府先拿了人,後又搜了府,簡直是一樁天下奇聞,彆說是什麼五姑娘的名聲了,就是連她這當家主母,臉麵都要掛不住,萬一真被搜了府,明日有心人去朝上參平靖候一本治家不嚴,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