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落雪告訴裴之說表姑娘扔了他送去的書後,裴之本想抽個時間親自去看看這位表妹。
可上京傳來的書信一封接一封,他竟是半分不得空。
裴之心想:“大抵都是小女娃受了責罰鬨脾氣罷了,等過幾日讓人從上京尋些新鮮好玩的玩意兒哄哄她便是。”
於是便也就沒將落雪的話放在心上。
殊不知自己的表妹心底早已經將他恨得半死。
雲安縣的天氣就像裴公子的臉色一樣,說變就變,明明前幾日還豔陽高照,今天卻又突然晴轉多雲。
自從上次沈知凝深夜私自出府被抓回來後,父親對她下了禁足令不說,連著府裡的侍衛都多了起來。
如今彆說是人,就連東院槐樹下的那隻大黃狗也不能來去自如。
玉珠最是知道自家小姐性子的,往日在學堂呆上一個小時都得偷溜出去換口氣,如今彆說已經在府中被關了整整五日。
她偷偷抬頭,看向正在窗邊正在揪花草葉子的沈知凝,心中不由的忐忑起來。
在玉珠的視角裡,沈知凝雙眼無神,似提線木偶般機械地重複著手裡的動作。
怎麼看著小姐如今的精神狀態,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啊
玉珠走到窗邊,試探著開口道:“小姐今夜月色甚好,小花園池中的錦鯉前幾日也新生了錦鯉寶寶,要不去看看?”
沈知凝以前最是喜歡小池中的錦鯉,那還是自己八歲時父親送她的生辰禮物。
聽見玉珠這樣說,原本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沈知凝忽然緩過神來,低頭瞧見被她摧殘的不留一片葉子的海棠時,臉上陡然生出了幾分尷尬之色。
她輕咳一聲,掩去眼底的尷尬。
“既是月色清明,那便去看看吧。”
沈知凝披上玉珠遞過來的披風,剛邁出一步後又道:“將我那把琴也取出來,一起帶去罷。”
玉珠歡快地應了一聲,便匆匆忙忙地取琴去了。
說起來自從表少爺來了以後,她便再也沒見過小姐彈琴了。
月華流轉,倒影在花園的小池上,水波斜映出迷離的月光。
沈知凝接過玉珠遞來的魚食,隨意捏了一些拋灑在池內,很快就看到幾隻銀白色的小錦鯉跟著魚群遊了過來,在水下探頭出來,倒是有幾分可愛。
看著月光下泛著銀光的魚群在水中徜徉,沈知凝的心情也跟著緩和了幾分。
玉珠將琴細細擦拭了一遍,道:“小姐將竹音帶來可是想在這涼亭內彈奏一曲?”
沈知凝回頭望去。
那把名喚竹音的琴在亭內石桌上散發著淡淡光輝,每一根琴弦都崢嶸發光。
她慢步走到桌旁坐下,手指輕輕撫摸過琴弦,那種熟悉的觸感一瞬間就充斥到了她體內的每一個細胞。
這把琴還是先前沈知凝幼時跟著一位閒雲野鶴的琴師學習琴藝,最後出師時他贈與自己的。
沈知凝深吸口氣,她手指輕輕一勾,琴弦震動,便流瀉出顫顫的音律,在冰冷的空氣裡輕輕蕩開。
一縷琴音逾牆而去,雖因距離較遠,聽不真切,但音韻清靈,令人陡生蘭生空穀之意。
因著屋內剛熏了籬落香,裴之向來不喜屋內有太濃烈的香味,便吩咐落雪將窗打開透透氣。
恰好就聽到了沈知凝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