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人手不足,但好在福順是本地人,也是認路的,於是仍然由他領著幾人前往。
案發地多是偏僻的小巷,前日剛下過雨,這巷道裡便陰暗又潮濕,雖被清理過,卻也透著股不散的血腥臭氣,蚊蠅亂飛,郭朝陽杜子衡兩人倒是不懼這臟汙的環境,穿著那身剛換上的乾淨白袍,踩著淤泥便進入巷中,他們在其中認認真真查探,試圖搜尋出遺留的蛛絲馬跡,商硯書則提溜著不住打哈欠的路乘,遠遠地站在巷外乾淨處,跟福順閒聊談天。
“那是,我家老爺跟夫人可是城中出了名的感情好!”福順是個能聊的,商硯書不過起了個頭,他便滔滔不絕,“城中的富貴人家,哪個不是妻妾成群?也就我們老爺了,這麼多年,哪怕夫人一直未育,也不離不棄,專一不二,平常夫人的飲食起居也是無一不上心,對了,就連脂粉這樣男子一般考慮不到的女子用物,也是老爺親自挑的呢!”
路乘掛在商硯書手臂上,想到之前方夫人來時帶著的那陣脂粉香,那股濃烈的氣味仿佛從記憶中再次湧向鼻尖,衝得他瞌睡頓時都沒了,他不由捂著鼻子說:“那他的品味可不太好。”
“哈哈哈,老爺到底是男子嘛,不懂這些的。”福順也揉了揉鼻子,想來即便是常年在府中做工的他,也覺得那味道有點刺鼻。
“方道友確實是位用情至深之人,隻是……”商硯書話鋒一轉,似是很憂慮,“方道友是修者,壽數比常人長許多,方夫人卻隻是凡人,待到日後佳人老去,方道友這一片癡心可如何是好?”
“不會的!”福順擺擺手,“老爺時常會煉製靈藥給夫人進補,夫人這些年容顏不光未老,看著還年輕了許多呢,一般人見了,根本猜不到夫人的年齡。”
“哦?不如我也來猜一猜?”商硯書微笑說。
“可是仙長隻隔著屏風見過夫人一麵,如何猜得?”福順道。
商硯書轉著碧霄,輕笑一聲:“凡人以麵相人,我以此法,亦可相人。”
說著,煞有介事地伸出左手五指,掐算一番後說:“我猜,方夫人的生辰是辛未年癸醜月丁未日,但不是亥時,可對?”
“分毫不差!”福順驚異道,“我雖不知夫人具體的出生時辰,但確實不是夜間,仙長當真是神通了得!”
路乘也是一臉奇異地看著商硯書:“師父,你還會算命?”
他哥哥分明是不會的,這種窺探天機的本事一向隻有極少數人或法寶能做到,例如天外鏡。
商硯書憐愛地撫過路乘的小笨腦瓜,笑而不語。
三人在這兒說了半天話,那邊郭朝陽和杜子衡也終於調查完畢,帶著一身再次被染臟的白衣出來,果然沒有收獲。
但他們並不死心,又繼續去下一個地點,商硯書便也帶著路乘悠哉悠哉地跟在後麵,到地方後依然是郭朝陽杜子衡兩人負責調查,商硯書帶著路乘在旁邊聊天,又陸續去過幾個地點後,大約是商硯書也對這樣重複無用的舉動感到厭煩了,又或者是覺得溜路乘溜夠了,便在下一次調查時,隨便找了個借口,跟郭朝陽杜子衡兩人暫時分開,他們繼續去調查,而商硯書和路乘,則去了街邊的一家茶樓,坐在二樓的雅座,吃著點心喝著茶,再點兩首這偏僻縣城的特色戲曲,好不悠閒。
等到日落,夜幕降臨後,因為近來邪祟作案一事,縣中百姓都不敢夜間出行,傍晚時各大店鋪酒樓也都陸續閉門歇業,街上一下空寂非常,於是無處可玩的商硯書便又帶著路乘回了方府。
在他們回府後又過了一陣子,一直到戍時末,郭朝陽杜子衡才和福順一起回來,幾人都住在東廂客房,在院中碰頭後交流了一下情報,商硯書路乘這邊悠哉地玩了一下午,自然是沒有收獲的,郭朝陽杜子衡這邊累得滿身泥濘,腳底的靴子都磨薄了幾分,卻也是同樣的結果。
他們顯然也意識到這樣找下去除了把鞋底磨穿不會有其他結果,便轉換了思路道:“根據卷宗記載的案發時間,邪祟傷人的頻率明顯是越來越快的,初時七八天才一起,現在卻是兩三日就一起了,料想昨夜犯過案後,不出三日便會再次作案,保險起見,我們準備連夜在城中四處布下鈴陣,隻要邪祟一出現,我們就能立刻發覺。”
“好辦法。”商硯書裝模作樣地讚了一句,隨即說,“我不會布鈴陣,那今夜就勞煩兩位了。”
“我也不會。”路乘抱著胳膊坐在旁邊,學著商硯書的神情,以一種毫不羞愧甚至還有點理所當然的語氣說,“交給你們了。”
說罷,師徒兩便以一種分外和諧默契的姿勢,一起回房休息去了。
郭朝陽和杜子衡:“……”
雖然他們本來就準備自己來通宵布陣,但是對於這師徒兩理所當然的甩手態度,以及心安理得早早睡去的行徑,不知道為什麼,拳頭不自覺捏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