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還真不知道他這徒弟到底是愚鈍還是機敏,說他機敏吧,這些天路乘是真的對一切毫無所覺,隻安心吃吃喝喝,說他愚鈍吧,但他今夜偏偏又醒了。
“什麼敏銳?”路乘眨眨眼,一副“師父你在說什麼”的懵懂神情。
“沒什麼。”商硯書笑笑,“既然醒了,不如就出去玩玩罷。”
“現在?”路乘看了眼屋外夜色,不解道,“有什麼玩的?”
“去了就知道了。”商硯書神秘兮兮,他率先起身,隨即又回頭向路乘伸手。
路乘沒怎麼考慮就把手搭了上去,在不餓不困的情況下,他一向是跟商硯書形影不離的。
熟練地握住商硯書的手後,路乘被對方拉著,慢悠悠地走出方府,在月夜下沿著寂靜無人的街道悠閒漫步。
城東,巷道中。
在怪物向自己撲擊而來的同一刻,杜子衡身後的長劍突然“錚”一聲飛出,劍身靈光大盛,以劈山之勢從空中悍然斬下,杜子衡同時回身,露出他身前捏起劍訣的手指。
他是在專心畫符沒錯,但劍修一向對殺氣最為敏感,那怪物的殺意已經逼至身前,他又如何會感知不到?邪祟在設陷阱伏擊,殊不知杜子衡也在誘敵深入,這一擊灌注他全部靈力,務求一擊必中。
浩然劍光下,龐大黑氣果然被斬成兩截,但不過數息,它竟是又開始複原聚攏。
杜子衡神色一變,這邪祟倒是比他和郭朝陽原先預想的更難纏,觀其氣息,竟是已經到了金丹期。
劍修向來是同階最強沒錯,但跨境對敵還是有些勉強,杜子衡不準備逞強,打算等郭朝陽趕來再一起合力迎敵,但他隨即意識到,此處的符鈴被汙染了,便不會被觸動,那麼郭朝陽自然也無法獲知他此處的情況。
杜子衡心念電轉,轉瞬間便做出決策,他再捏劍訣,控製靈劍朝逐漸聚攏的黑氣再次斬了數下,自己同時轉身跑開,準備前往最近的符鈴處,將其觸動。
但是這邪祟似乎料到他的想法,被劍氣斬成數塊後,竟是再次開始分裂,無數黑色的魂體從它身上爆射而出,伸著尖利的指甲,獰笑著朝杜子衡撲襲而來。
杜子衡感受到身後的勁風,心知不妙,立即抬手召回飛劍,回身一記橫斬,陰魂被暫時逼退,但很快,它們在空中盤飛一圈,再次從四麵八方湧來。
杜子衡祭劍身前,雙手結印,腳踏罡步,地麵驀然現出八卦法陣,陣法散出靈光,幕牆一樣地圍於杜子衡周身。
陰魂環著幕牆飛旋,不斷發起衝撞,間或發出淒厲的嚎哭聲,或詭異的獰笑聲,卻一時攻破不得,但杜子衡卻也一時脫困不得,維持陣法需要耗費許多靈力,不是長久之計。
杜子衡雙眸快速環視四周,觀察數息後,選中一隻稍弱些的陰魂,在其飛轉到自己身前時,驀然出劍!
霎時間陰魂的圍擊現出一處缺口,那即將被杜子衡劍光斬落的陰魂麵現驚恐,甚至還突然做出一副哀求狀,劍光照亮它蒙昧不清的五官,竟肖似三日前杜子衡剛進城時所見的那名死者。
杜子衡瞳孔一縮,本勢如破竹的劍勢不由隨之一緩,就是這一緩的刹那,陰魂神色再變,驚恐哀求悉數轉為猙獰與狂惡,它以及它身後那一直蟄伏於此的黑氣怪物一齊向杜子衡襲來,黑氣不斷膨脹,猶如巨鯨張口。
糟了!杜子衡心知危險,卻已經回轉不及,在他即將被黑氣吞沒的瞬間,胸口衣襟下,一枚劍型吊墜突然亮起靈光。
轟然一聲,一道如滄海狂瀾般浩大凜然的劍氣在城中斬下,那一刹那亮起的劍光,如九天之上的奔雷疾電,幾乎照破長夜。
商硯書帶著路乘恰巧走到巷道附近,原本悠閒隨意,猶如前來看一場好戲的閒散神情驀然一變,在劍氣斬出的瞬間,他也於同一刻抬手,在身前幻化出一麵靈力護盾,擋住劍氣狂瀾散出的餘波。
狂瀾翻湧不息,將沿途所經街道上鋪設的青磚瓦片儘數卷起攪碎,其勢摧枯拉朽,幾乎斬穿了半座城池,甚至連數裡外的城牆上,都留下縱深的劍痕。
商硯書和路乘雖未在劍氣直斬的路徑上,但僅是這餘波,便已相當駭人,商硯書看著自己身前現出裂痕的靈力護盾,雙眸微微眯起。
路乘對著這突然的變故也是愣了愣,但這樣威勢恐怖的一劍,他見之卻未有多少恐懼,心裡反而對這劍中蘊含的氣息升起些許冥冥中的熟悉親近感。
就有點像是……路乘看了身旁的商硯書一眼,很快否定了自己的錯覺,不可能,他哥哥就在他旁邊,所以這個一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