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長安,天空一掃往日的陰霾,極明,極淨。
堤岸那一叢春柳,葳蕤垂綿,肆意生長,將熙攘的人群襯得更加明媚活潑。濃妝淡抹的娘子,環佩琳琅的郎君,波斯商人昆侖奴,鮮衣健馬,皆往曲江踏青而去。
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禦柳斜。
說的就是寒食節了。大唐法定節假日,足足四天呢!
皇帝偷懶點,也得拖家帶口,於春草碧色間踏青采風,曲江泛舟。
偏是如此,鍍了一層金般的曲江,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暗流洶湧。
“有刺客!保護陛下—”
鳴笛為號,刺破明淨的長空。
偏偏驚著上空的鳥,形似雞,鳴如鳳,鳥屎如洪水猛獸,猛獸亦如海水倒灌,墜入曲江。
驚起波濤駭浪。
“刺客藏匿於畫舫,蹤跡詭秘,爾等依序嚴查!”
軍令如山,曲江上數十隻船舫,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叫他們逮到一個人頭,七分像刺客,砍下獻閻王。十分不像,便以清除障礙物為名,或拎或踹,送入曲江泡澡。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宋若昭就是從半邊紅的曲江池中探出腦袋來,心裡咒罵——
“這叼毛的臀,不是挨堵,就是挨根針來縫!”
她恢複意識,奮力朝岸邊遊去,覺得身子有千斤重,於遊泳比賽中蟬聯冠軍的她,此時竟成了入門小白一般掙在水中,似是被水草絆住了。
這頭絆那頭絆,被千手觀音扒拉似的,這水草成精了叭!
好在是誰朝她遞過來一根臂膀粗的竹竿,生拉硬拽,拖家帶口的力勁,到底上了岸。
岸上恩人,是穿得跟個花孔雀似的宋小弟,他見怪不怪:“二姐,你又撿郎君去啦,這回把哪戶人口給抄來了?……”
同在現代當二姐的宋若昭對號入座,恍惚望向自己“抄”來的人口……
拖累她的三個“水草精”陸續上岸:大叔、小鮮肉、小臟包。
大叔被水嗆得夠慘,八字形襆頭被頭發倒纏在腦袋上呢,隨著大吐苦水整個人咳得厲害,它風情搖晃,像外賣小哥疾馳在減速帶的那對袋鼠耳朵。
小鮮肉淡定睜眼,在享受大難不死的快感。體驗不長,瞧見褲腿子血跡斑斑,瞳孔地震,嚇暈過去了。
小臟包像淤泥裡新鮮拔出來的藕,不乾淨,但很肥。不過三歲光景,優先獲得搶救權。
目光離開那三隻,宋若昭環顧池邊光景,隸屬於大唐的風貌清晰展現:女梳發髻,男戴襆巾,貴婦齊胸襦裙,隨從窄袖夾襖。刺客未歸案,大家奔走相告,稚子喚爺娘,夫妻尋家翁,相喚而歸。貴族支的彩幄翠幬,也於這場混亂中踐踏成泥。
親臨其境,宋若昭欣喜若狂:合作方研發的時空隧道就這麼水靈靈地成功了?
果然,時空公司分配的穿越手環,此刻在她手腕間回應著蔚藍色的光芒。
【係統提示:“滴,歡迎來到中唐,係統檢測您稍微的偏航,該時空匹配任務:“拯救吾皇”。繼續綁定請回複。”】
“我不綁定。”宋若昭果斷乾脆。
要奔赴的可是錦繡盛唐,誰要來這太監都能騎到皇帝頭上屙屎窩尿的中唐啊!
【係統回複:好的,檢測到關鍵詞“綁定”,已為您綁定!】
“”她被氣暈了。
“真好,咳暈、嚇暈、氣暈,加個小孩也暈,方便我打包了。”宋小弟美滋滋計算一番。
三個“水草精”,老的當姐夫,小的當外甥,至於不老不小的,先自作主張替二姐收個偏房。
花孔雀似的袍子一揚,他翻上鬥雞贏來的驢,拖上二姐的人口,驢臀吃痛,揚長而去。
宵禁的鐘聲一過,儼如棋盤的長安城,像是巨人合了眼,最後一絲光線隨著人間煙火逐漸沉寂。
恰遇寒食節,百家禁煙火。
宋宅最偏僻的一隅,一間黑屋一床榻,一家四口兩地鋪。
宋若昭尊享主榻,正琢磨穿越手環的使用攻略,係統跳出《金花傳奇》。
她鬼使神差一點,雙眼糊塗一閉,記憶渾渾噩噩地嫁接。
宋氏書香門第,宋父現任饒州司馬,此人平生無奇,不過幼時喪父,中年喪妻,晚年
倒也幸運,晚年得子,便是那斯花孔雀,宋小弟。
加上早年間,每隔兩年就逢弄瓦之喜,至今已撫育了五位女兒陸續及笄。
提起他家,街坊四鄰皆用“五朵金花,一隻草包”來概括。
溫柔大姐,才德第一。
弱智二姐,年年兩歲。
伶俐三姐,一口三舌。
風華四姐,文房四寶。
青澀五妹,五步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