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的和平,宋若昭稍感疑慮:“你從不會對我說有價值的話。”
“聰明的人,見不得蠢人自困。”
“”罵誰蠢呢。
見被罵的不服氣,她又補充,“蠢人一般都意識不到自己蠢。”
“”
說畢,那條細長堅韌的影子消失在假山甬路之中。
呔,宋若昭扔掉手中的樹枝,確實蠢人自困。
找到俱思服的時候,他正在崇賢坊一家不起眼的雕肆,持著刻刀,專心致誌在雕琢一塊梨木。
那塊梨木精致小巧,繞於他清臒修長的指間,或劃、或鑽、或打薄最後呈現在他眸底的,立體鮮活,是自由奔跑的駿馬,線條張弛,是極具生命的脈絡。
他不為宋若昭的出現而感到意外,因為每次都看不見現於身後的她。她是如此,就連她帶來的一蝦一鳥,亦是如此。
故而見麵第一句隻能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當這馬缺位主人的時候,我就來了。”
“”俱思服沉思,那我還深情款款想什麼台詞,要不你直接拿走。
不見駁回,她已驗證心中所想,頓感失落:“所以,那晚我問你要二維碼,你以為是這個馬?”
“自然不是,能保持聯係的碼還得是微”
希望如枯木萌芽,宋若昭伸長了脖子,聽他侃侃而談。
“能保持聯係的馬,還得是微有靈氣的,起碼得識人認路”
“”枯木終究是枯木。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似有幾分認真:“那時,呂布的赤兔,劉備的的盧,太宗皇帝的昭陵六駿,萬馬奔騰從我腦海飛過。即便我不認識你口中是何駿馬,想來是我輕易尋不到的,隻好雕蟲小技,聊表心意。”
“既如此,我也投桃報李,”她取出白玉瓷瓶,“這是我向賈逢春尋來的膏藥,早晚塗上一次,能夠讓你被割掉的皮肉重新再長出來,保你活力四射!”
俱思服生怕自己耳朵犯了毛病,瞳孔一震,有點難以啟齒:“你說能讓割掉的什麼再長?”
宋若昭:“?”
“不是,還能讓什麼再長?”
她先是狐疑,爾後釋然:“也難怪,你隻挨過了疼痛,又怎見背後的傷”
不願意繼續描述那晚她親眼所見,峻拔身形的背後,是猙獰可怖的暗紅色,血色模糊之下坑窪不展,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肩胛骨、脊梁骨,隻擔著一層薄薄的皮,那樣突兀地聳起,仿佛這具身體輕輕扭動,腰以上就會立即折斷。
而那些不是鞭傷、烙傷,是硬生生被人扒皮剜肉。是千刀萬剮,觸目驚心。
比這些傷更猙獰可怖的,是那造就這一切的人。
本想他為人有幾分矜敖,以為是因禦前行走而體麵,原來是經曆了無數次“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後,不甘願再伏低做小的矜敖。
故而,她不敢提及太多。初見時隻覺得他讓人親近,過於親近了,卻又怕傷害了他的自尊。
心中如此想著,悄然望向滿是創傷的那位,許是那段可怕的經曆淡卻了,如今雲淡風輕,他的眸子極其平靜。
俱思服的平靜愈深幾許,語氣鬆弛:“所以,那晚你共情我的難過,隻是因為看到了我的後背?”
宋若昭:“?”
這話怎麼說?
白為他思慮頗多,白照顧他情緒了?
弱弱地問上一句:“那不然,我還能看見什麼?”
他應該有的哀傷,這才逐漸從那張雲淡風輕的麵龐溢出,將藥膏丟還回去:“沒有用的,是不會再長出來了。”
雖不明其意,但自己還有來意,宋若昭的話鋒變得犀利:“你放心用,也不會有人往裡頭摻毒、木、箭。”
故意加重的音調,引得彼此眸眼相接,刹那交織,瞬間的氣氛怪誕不已。
隨著人群湧動,周圍已然翻騰起來。
“快去看——”
“右衛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