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空漂浮著深沉的紅雲,有血光在那雲後閃爍著。
眼前是一片血紅的建築群,它們有著城市建築相同的形狀,但表麵卻長滿了肉塊和紅色的絨毛,仿佛某種生物的內臟一般。
仔細瞧去,還能看到血色的經絡在脈動,整個世界都如同活物一般在緩慢呼吸著——
裡世界。
季離腦海中浮現出大量相關情報的同時,意識到這會兒的視角有種莫名的眼熟:
他是倒著的。
雙臂打開,兩腿並攏,倒立。
又給我乾逆十字上了?
他扭了扭身子,紋絲不動。
這次倒不是被釘在上麵,而是被一種血色的繩子死死束縛住。
憑借他被靈質強化過的身體,竟紋絲不動,顯然這玩意兒不是普通的繩子那麼簡單。
季離剛要動用靈質,卻察覺靈質如同膠質一般黏在他的靈魂之中無法調動。
靈魂扳機什麼都感知不到,但不斷傳來輕微的悸動。
閉上雙眼,感知到靈核暗淡,靈魂之井也仿佛被什麼東西壓製,處於某種蟄伏狀態。
如果說靈質無法調動,那麼靈質回路自然也是沒辦法用的。
季離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莫名壓製,是這逆十字帶來的,有某種力量刻意“封印”著自己靈魂的三位一體。
他嘗試從方尖石中摸出點什麼東西,但這玩意兒同樣需要一點點靈質進行開啟,結果自然是不行。
他喚出了飛升協議,飛升協議中的邏輯框格不知何時一個個都變成了紅色,開始為他分析四周的環境,和緊急自檢。
但這時,他卻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
和靈魂三位一體遭受壓製完全相反的是,他的靈魂本身此刻正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雀躍。
且左臂上不斷傳來濃烈的灼熱感,裡世界咒印忽明忽暗,仿佛正和這個世界發出共鳴。
而那些遊離在空氣中濃烈的裡世界氣息,也傳遞著某種親和的訊息。
是裡世界咒印的作用導致的?
那傳聞中一進入裡世界就會汙染變異的情況,在他的身上好像完全不存在,這似乎不是簡單的“抗性”夠高就能夠解釋的。
這時,他感知到自己的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發出共鳴。
隨著飛升協議的邏輯框格跳動在視網膜中,一條訊息彈出:
【紅質過濾器:狀態異常】
狀態異常?
他將意識沉入靈魂空間,來到了紅質過濾器麵前。
這東西平時一直都在源源不斷破壞各種東西,將沾染了裡世界氣息的物體化作紅質能量。
而此刻,這股和裡世界高度相關的紅質能量正發出某種異常的雀躍。
它正在不斷虹吸著整個空間中遊離的裡世界氣息,並且轉化速度遠超平常,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季離都有些控製不住的地步!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無法使用感知的靈魂扳機,突兀傳來了極度危險的悸動。
他頓時退出靈魂空間,意識返回裡世界的瞬間,便聽到天空中突兀傳來的一聲尖嘯——
倒掛著的他低頭一看,一隻怪物振翅從那血色的雲端後方飛出。
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然後是一整個怪物群。
它們長著人的身體,滿是鮮血的肉色皮膚露在外麵,上麵被利器刻出了血色的魔紋。
定睛看去,那似乎是某種靈質回路。
手臂怪異地扭曲著,裡麵長出傘柄一般的紅鏽鐵骨,雙腿生鏽的鐵絲網包裹勒死在一起。
前端是泛著白眼的人頭,整個嘴詭異地張開到極致。
那嘴裡麵鑽出來一顆顆血色的無毛鳥頭,宛如碩果累累般擠出人嘴,密密麻麻地四處張望,直到鎖定在季離的身上。
一整個怪鳥群頓時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朝著季離前仆後繼地俯衝而來。
隨著那鳥群愈發靠近,季離這才發現那些怪鳥一個個竟都有十幾米長,是妥妥的龐然大物。
靈魂扳機瘋狂悸動,季離現在沒工夫理會紅質過濾器的異常,果斷調用了一部分“紅質”。
隨著他身上紅光一閃,迸發一瞬。
靈魂三位一體傳來的膠著滯澀感被頃刻摧毀,瞬間在逆十字上完成惡靈化,絕望者現身。
而後張嘴便是一發黑光靈火柱噴發而出,在血色的天空中炸開一片升騰的冰冷靈火,瞬間染黑了半邊天。
而下一刻,無數的怪鳥就啼哭著從那火海中衝了出來,身上血光升騰,速度奇快,竟是毫發無傷!
季離頓時就要從逆十字上下來展開規避,但卻發現這祭壇上仍有一股力量將自己死死地束縛在上麵。
每當靈質傳遞到身上,就會被這祭壇瞬間吸收掉。
就在那些怪鳥在季離的眼中愈發放大,撞擊而來時,最前方的怪鳥卻一頭攢在了空氣中。
在一陣慟哭聲中飛速遠離,開始盤旋在上空——
那是一道鮮紅的屏障,將季離此刻所在的整個建築包裹。
隨著那屏障閃爍隱沒,那一頭頭巨大的怪鳥全數環繞而來,瘋狂衝擊著那層屏障。
“一群不長腦子的白癡紅鬼……”
一道人聲從身前傳來,季離看到一道熟悉的血色身影出現在了前方不遠處——
獵屍者。
在獵屍者出現後,那些怪鳥突然不再撞擊屏障,十幾米高的身軀呼嘯著狂風就這麼飛離而起,盤旋在這處建築的上空。
季離看到那大嘴裡麵密密麻麻的鳥頭,每一個都有卡車大小。
“真是令人感歎的一幕不是麼?”
獵屍者來到了季離身前,他微笑著抬頭:
“人類無儘的惡意形成了這可怕的地獄,而你我就在這淨土一般的避障後方看著這些紅鬼表演。”
“就像是在滿是屍骨的冥河中前行的小船一樣,四周全是要把人拉下水的亡靈……”
“紅鬼?”季離不動聲色地看著對方。
他靈魂空間中的紅質過濾器還在瘋狂虹吸,而且速度又變快了。
“沒錯,紅鬼,這就是這種裡世界怪物的統稱。它們擁有非常可怕的力量,在裡世界中隨處可見。”
“對於你我,哪怕是現在這個狀態的我來說,他們也非常致命……”
小紅人隨口說著,猛然抬手,一股紅光瞬間籠罩在了季離身上——
他的靈質又被封住了,惡靈化的外形迅速退回了人樣。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脫離了祭壇的鎮壓,但這尊祭壇乃是尊主所鑄成,裡麵的人是無法破開它的,這應該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惡靈化了。”
季離倒立的雙眼眯了起來:
“你要獻祭我?”
“沒錯,我要完成紅鞭會未能完成的事情……”
“這倒是提醒我了……上一個想要拿我當祭品的人,碎得都能用來刷地板了,你要不再考慮拿我乾點兒彆的?”
季離咧嘴笑著。
似乎是因為靈魂空間中極速膨脹轉化的紅質過濾器,他的雙目跳動著莫測的紅光。
“混賬東西,給我收起你那可笑的幽默感!”
他看著季離,方才還顯得平和的麵容瞬間猙獰。
“幽默如果不夠好笑,那還叫幽默嗎?”季離扭了扭腦袋。
“你他媽……”
小紅人猛然上前一步,猙獰的麵部停滯一瞬,迅速收起,而後冷笑了一聲:
“就是因為你的存在,那一場預定好的獻祭才會失敗……”
“又是因為你的存在,才讓我的蟄伏和計劃毀於一旦……”
“繼續笑吧……這次,你可笑不了多久了……”
季離同時也在思索“百目”和“獵屍者”之間的情況。
之前“百目”發瘋似的追著他喊小屁孩兒,似乎對他很是了解一樣。
但如果“百目”本身是這紅鞭會的“獵屍者”偽裝的,這就說得通了。
而此刻獵屍者嘴裡的意思,紅鞭會之前對他的情況也並非是完全抓瞎的。
隻是變故太快,導致它們隻來得及對季離出動了兩個雜兵後,紅鞭會就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直接天崩了。
現在看來,背後不無有通天塔的意思。
“那不如我們聊點兒彆的?比如你為什麼要偽裝成‘百目’潛伏在豬玀工廠?”
獵屍者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麼聰明,這麼厲害,怎麼不自己想?你以為是誰想要你的皮?”
季離卻一口否認:
“肯定不是你。”
小紅人頓時收起笑容:
“為什麼不能是我?”
“因為沒有意義,你不需要向‘國王’投誠。”
聽到季離的回答,獵屍者頓了頓,重新恢複笑容:
“是的,我不需要向‘國王’投誠……”
“我該說不愧是你麼?區區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從一個精神病人成長到這番地步……死到臨頭了,竟然還在盤算著從我嘴巴裡套話?”
他看起來似乎不甚在意:
“你說的沒錯,‘喉舌’想要你的皮去討好‘國王’……但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加入通天塔,創立紅鞭會,我從來都是為了我自己。”小紅人的臉上露出了張狂的笑容:
“閒話到此為止了……獻祭該開始了。”